转眼到了八月中旬,洪水带来的阴霾逐渐散去,来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谢冲不仅救了伙伴,还救了触电的妈妈,学校打算把他推选为市里的三好少年,让全市小学生都学习他的勇敢机智。 就在半年前,谢冲的目标是冲击全国十佳少年,这个梦想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市级三好学生,也是一个不错的安慰。 谢庆收早出晚归,每天晚上,他都要去大马路上抽烟,顺便和老婆孩子一起散步。他消失了半年,谢冲在学校里面发生了很多事。最让他难过的,是自己的奖金被老师吞了。 谢庆收掐灭烟头,问儿子:“姓严的跟你道歉了?” “道歉是不可能的,反正说了几句软话,也行了吧!姑姑还在学校工作,闹得太僵了,对姑姑也不好。” “哦。” 谢庆收居然这么容易就翻篇了? 立秋了,晚风有点儿凉了。一家三口掉头回家,谢庆收突然问妻子:“那个姓严的,他老子是不是开油坊的?” “嗯。我还记得,他以前经常掉包人家的好花生,被发现了,还死不承认。” “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 谢庆收冷笑一声,又拿出一根烟来,老婆眼中寒光闪闪,他又很自觉地把烟放了回去。 唉,在家里,小颖不让他抽烟;出来散步,老婆也不让他抽。谢庆收嘴里闲得发慌,虽然被管得很烦,但有人管,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又是大晴天,一家三口往北走了很远,路过严家油坊,那里已经很陈旧了,再加上遭遇了洪灾,油坊像是被冲掉了魂儿,像是荒废已久的鬼屋。 谢庆收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烟,摆了一个桀骜不驯的造型。谢冲拉着父亲快点儿走,谢庆收却说道:“不急,我抽完烟再走。” 谢冲不想再见到严老师,他在不远处转来转去。好巧不巧,严老师偏偏骑着自行车来了。 四目相对,谢冲无奈,只能先问好:“严老师。” 严老师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可当他看到桀骜不驯的谢庆收时,条件反射一般,他回过头去,热情洋溢地冲着谢冲说道:“哎呀,跟你爸出来散步啦?” …… 那真是严老师最热情的一次了。热情到谢冲怀疑他人格分裂。 谢庆收抬起手来,跟严老师打了招呼:“好久没见了哈,挺好的吧?” “嗯,挺好挺好。”严老师的笑容就没有停过:“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几天。”谢庆收眯着眼睛,陶醉地吐着烟圈:“听我老婆说,我不在身边,谢冲总是被人欺负,可能别人都把他当成没爸的孩子了。” 严老师笑不出来了,干巴巴地说道:“小孩子嘛,不懂事,闹矛盾很正常……” “谁说小孩子闹矛盾很正常?因为是小孩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别人?”谢庆收将烟头掐灭,笑道:“再说,也不一定只有小孩子才会欺负人。” “二哥,你这话说的……”严老师尴尬地干笑:“谁会故意跟小孩子过不去啊?” “嗯,可不是嘛!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他就是我的命,他要是受委屈,那就是对方看不起我,你说对不对?那我还能袖手旁观么?谁不让我儿子好过,我也不能放过他,你说是不是?” 严老师连声道:“是是是,只要在来城,谁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那就好。”谢庆收吐了口唾沫,说道:“虽说我妹子在小学工作,但是她脸皮很薄,估计谢冲受了欺负,她也不敢出头。要是谢冲有什么事,还请你多帮衬啊!” 严老师又是连声答应,谢冲真的怀疑他换了一个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吉英心有余悸:“我担心你动手,这口气一直梗在胸口。还好,你没动手。” “我是小孩吗?你们怎么老是担心我动手?” 谢冲则崇拜地说道:“爸,严老师在学校里可有架子了,可是他好像很怕你。” “嗯。”谢庆收淡淡地说道:“来城没几个人不怕我。” 毫不夸张地说,在十六七岁的时候,谢庆收能打十个同龄壮小伙。现如今的来城也有些小混混,在谢庆收看来,他们大都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软弱且幼稚。 “别看你大伯是英雄,要是真打起来,你大伯也打不过我。”谢庆收仰起头,忧愁突然涌上心头:“要是我替他当兵,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王吉英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这么说,生死都是命。” “唉,我也没有当兵的命!当年镇上都叫我亡命徒,谁敢放我去当兵?你说得对,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