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信道:“建国之事,只怕是瞒不住朝廷的,快则月余,慢则三五个月,消息终归会传到北方去。” 施耐德道:“这个好办,如果朝廷发文征询,只要福广两地官府不认就行,能拖就拖。反正京城远得很,公文来回一趟就一两个月了。等京城那边拖不住了要派人过来查证,我们再想应对的办法。” 熊信心道你走一步看一步岂是长远之计,害我家大人丟了乌纱帽那就麻烦了,不过他嘴上却不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只能劝道:“朝廷虽然奈何不了贵方,但福广两地诸多与海汉交好的大人却会因此而受到责罚,这样……终究不大好吧?以在下之见,还是先议一个万全之策出来,既能让贵方顺利建国,又能对朝廷有所交代,岂不更好?” 施耐德笑道:“熊先生如果有什么考虑好的方案,不妨先说来听听。如果行得通,我们也可以参考参考。” 熊信看施耐德脸色还算轻松,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这才试探着说道:“若是贵方能将这建国的时间缓上一两年……或许很多事情都能好办一点。” “这就是熊先生的办法?”颜楚杰忍不住开口道:“等缓上个一两年之后,熊大人说不定就已经进京做官去了,到时候南北就算是翻了天,也不关他的事了。他离任之后才出事,反倒是显得他在任期间特别有手段了,对吧?” 熊信连忙否认道:“在下绝无此意!颜大人切莫误会!” 颜楚杰正色道:“建国这件事,不瞒你们说,我们从登陆三亚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筹备建国了。但我们不是造反的蟊贼,不会占了几个山头就狂妄到给自己封王,我们要做的事情,这些年下来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要建个政权当当土皇帝,这几年里我们有无数的机会,但直到今时今日才实施这件事,是因为我们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大明朝廷对此会有什么态度,我们也已经预计到了,但这并不能改变我们的既定计划。当然熊先生刚才所说的也是实情,所以我们双方更应该通力合作,尽可能将麻烦消弭于无形。” 熊信和董烟云听得都是瑟瑟发抖,尽管他们早就知道海汉的图谋,但真正听到海汉首领之一的颜楚杰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不过听颜楚杰的口气,这事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转机。他们也知道海汉人善于谋划大事,花了数年经营出了如今的局面,也足见其谋略之高。 熊信起身向颜楚杰深深一揖道:“适才是在下失言了,还请颜大人指教!” 颜楚杰道:“指教说不上,但刚才施总说的拖字诀,并不是随口说出来糊弄二位,而是有依据的。根据我们的推测,今年大明的内忧外患将进一步加剧,内部除了农民军作乱之外,还会在中原地区出现大面积的饥荒,而外部麻烦就是北边的后金,宣府、大同都会遭受攻击,明军大概会吃大亏。在这种情况之下,朝廷的注意力肯定会集中在北方,至于南方这边冒出来什么海汉立国这样的花边新闻,能引起的关注也会极为有限,只要能拖上一年半载,我方自然会有办法应付你们的朝廷和皇上。” 崇祯七年对大明来说无疑是形势继续恶化的一年,年初农民军就攻入湖北、汉南,而四月开始的山西、陕西两地饥荒又加重了内乱,大量无衣无食的流民为了保命加入到农民军中,明将习惯性的杀良冒功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反作用。 这一年后金统治者皇太极为了统一漠南蒙古,组织大军二次西征察哈尔,到下半年回师东北的时候,顺便就在宣大地区打草谷,攻破大明边境多处城池,造成的损失无法计数。 大明现在已经进入了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局面,根本无力彻底解决国内国外的麻烦,军队疲于奔命,朝廷收入锐减,人口集中的北方地区民不聊生。也就只有江浙福广这些东南沿海地区,还依然过着比较太平的日子。当然了,如果不是海汉武装在这几年里摆平了两广民乱、沿海海盗和外来的西方殖民武装,这些地区也未必就见得能有当下的宁静。 在大明目前所处的状况下,如果崇祯还能腾出手来对付南边的海汉,那颜楚杰也只能为他鼓掌了。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琼州岛在大明朝廷心中只不过是流放犯人所用的南方蛮夷之地,而不是什么蕴涵无尽财富的南海宝地,朝堂上包括崇祯在内的那帮人根本就不知道琼州岛具体长什么模样,对这里的认知也仅仅只是来自于公文和部分上京述职官员的描述而已。只要崇祯没疯,就不会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到琼州岛的归属和海汉这种“海外番邦”的作乱问题上来,顶多也就是下旨责令两广官府处理而已。 只要朝廷不派大人物到南方来督战,海汉跟熊文灿足以商量出一百种拖延时间的办法,把这种含糊不清的外交局面继续拖下去。拖上一两年之后,海汉腾出手来,就可以慢慢跟处于存亡边缘的大明谈条件了。距离历史上后金大汗皇太极称帝之后大举攻明,也就只有两年多时间了,到那时候大明除了求助海汉,似乎也不会有更好的御敌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