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崎并不指望自己的一番演讲就能改变万松书院所有人的想法。根据过去的经验，这种传统书院要调头转向，会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达成的目标。 但万松书院一向是以官方意志为教学方向，宁崎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其中还有人不识时务，那大概就会保不住饭碗了。 完成对书院的巡视后，院长苏思孝等人恭恭敬敬地将宁崎送出大门外。 临走之时，宁崎又特地将苏思孝叫到身边简单说了几句：“国家已经决定迁都杭州，所以接下来会有一些南方的书院，也将陆续到杭州这边开设分院。这些书院讲授海汉科学的时间比较长，到时候你们多多交流交流教学经验。” 苏思孝连忙躬身应下，心里却明白宁崎这话另有深意。 以往万松书院在杭州地区的影响力是独树一帜，几乎没有能与之匹敌的竞争者，但今后这样的状况大概就难以为继了。 南方的同行或许在传统文教的水平上不如万松书院，但正如宁崎所说，今后官方对人才的要求将以“海汉科学”为标准，南方同行在这个领域的教学水平显然已经遥遥领先。 一旦南方同行开始涌入杭州开设分院，那万松书院可能将会面对前所未有的竞争强度。而对方所拥有的优势，正是万松书院目前所不具备的部分，更何况官方很可能会对那些听从指挥的书院给予更多的照顾。 苏思孝要想保住万松书院的招牌，以及自己在杭州文化界的地位，恐怕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一些本不太乐意的事情了。而且在那之前，他大概还得先对书院内部来一轮不大不小的清洗，将一部分思想顽固的老人清退出去，否则很多措施还难以在书院推行实施。 离开万松书院之后，宁崎一行人去了西湖附近的一间印社。 据本地官员介绍，这间名为“青柳”的印社是杭州本地经营规模最大的印社之一，除了印刷书籍、年画、传单之外，青柳印社还在杭州开了两间同名书店，也在自行销售书籍。 此外青柳印社还是东海时报在杭州地区的承印商，杭州及下辖各县所发行的东海时报，全部是由青柳印社负责排版印刷，其行业地位也由此可见一斑。 这“青柳”的名号，一方面是因为老板姓柳，另一方面是用了“清流”的谐音，在文化圈能讨个好彩。 宁崎见到这间印社的老板柳贵明之后，倒是对他还有一些印象：“柳老板，前些天是在宴会上见过面吧？” 柳贵明受宠若惊地应道：“大人好记性，草民在大人抵达杭州当日，的确去参加了为执委会各位大人接风的宴会。” 宁崎微微点头道：“我还记得你当时就邀请我们到青柳印社来看一看，那现在我来了，就请你给我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吧！” 柳贵明当时也就是图个痛快，并不认为自己的邀请会得到执委会的回应，倒是没想到几天之后宁崎竟然真的登门拜访来了。 柳贵明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向宁崎介绍印社的情况。 要说起来这青柳印社与海汉也颇有渊源，柳贵明早在二十年前，便曾去到海南儋州游学三年，期间甚至还短暂游历过三亚。 柳贵明在儋州的时候，便接触到了海汉出版的各种书籍和印刷品。他虽然不见得同意海汉宣传的那些主张，但对海汉出版的各种印刷品，特别是报纸的印刷技术颇感兴趣。 后来柳贵明回到浙江，开办了这间印社，并且从一开始就引入了海汉的印刷技术和设备，使用铜铅活字来取代传统的木刻凋版。 依靠着更为先进的印刷技术，柳贵明的青柳印社很快就在杭州站稳了脚跟，同时他也开始引入一些海汉出版书籍，在自家的书店发售。 不过海汉与当时的浙江官府一直打打停停，像柳贵明这种售卖海汉货的商家，不免三不五时都会被官府穿小鞋，期间也着实遭遇了不少问题。 好在石迪文知道柳贵明此人的情况，知道他的经营活动实质上是在为海汉做宣传，于是在暗中给予了不少扶持，替他解决了许多麻烦，青柳印社一路跌跌撞撞，也总算是熬过来了。 待到海汉从大明手中夺下杭州之后，柳贵明立刻就翻身了，拿到了东海时报的印刷订单，青柳印社一下子成了有背景的官商。 宁崎眼尖，一下看到展架上的几本书，踱步过去拿起来翻了翻，点点头道：“原来杭州用的教材是在你这里印刷的。” 柳贵明不无自得地介绍道：“回大人，教材若是在海南岛印好再运过来，运费将会十分高昂，所以石大人就安排在草民这里印刷。所用的纸张油墨，排版字号大小，都全部与海南岛的版本一致。” 教材的印刷发行，虽然是文教部安排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