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恺打量阳春儿的同时,阳春儿也在皱眉打量孙恺。
这老头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七十岁了吧。
这个年纪,居然还知道方问君,定然和方家关系不浅。
阳春儿犹豫片刻,如实相告道,“方问君是我家主人的小叔,您认识他?”
孙恺微微一愣,“你家主人?是那个天生刀眼的小屁娃吗?”
“应该是?”阳春儿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
她自幼生在金陵,知道方永刀眼横眉。
不过这老者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口音也不像是金陵人士。
阳春儿还没来得及问话,耳边又传来了孙恺的声音。
“林逸呢?还有那个给小屁娃暖床的丫鬟,还在方家吗?”
阳春儿眉头皱得更紧了。
知道方家败家子事迹的人不少,但出了江宁郡,知道方家具体情况的人却不多。
按照村民说的,这老头二十年前就来了柳驴城,为什么又会对方家的情况如此了解?
阳春儿伸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刀,心中起了几分提防之意。
“好像是被宗人府的宗正大人接去京城了,具体的晚辈也不清楚。”
孙恺放到嘴边的葫芦忽然一顿。
“什么?”
“接回京城了?”
“怎么能接回京城呢?”
“要出事儿!”
“要出大事儿呀!”
“不行
!”
“老子得回去一趟!”
孙恺自言自语着,赤着一双脚便往破旧的城门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孙恺又转身走了回来。
“手里没家伙,难走路。”
“女娃子,我看你比较擅用长枪吧?”
“把你的佩刀借老头子使使?”
见阳春儿满脸不情愿,孙恺干脆把手里的葫芦递了过去。
“老子拿酒和你换!”
阳春儿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纠结再三之后,解开腰间的佩刀递了过去,顺带抢过了孙恺递来的酒壶。
她拿起酒壶,率先往嘴里灌了一口。
“咳咳咳……”
很糙的新酒,但比马血的味道好了太多。
阳春儿舔了舔湿润的嘴唇,把酒壶递到了身侧的莫轻生面前。
“还有大半壶,让将士们都尝一尝,润润唇。”
莫轻生把酒递向众将士的时候,孙恺才拔出了阳春儿手中的佩刀。
二十年没握刀了,他都快忘记握刀是什么感觉了。
“你喝了我的酒,现在看起来也像是个将军了。”
他伸手拍了拍阳春儿的肩膀,赞赏一句,这才转身走向破旧的城门。
黄昏已过。
此时此刻,破旧的城门被一道狂风吹开。
狂风吹起银发,为孤身出城的老者涂添了几分胆色。
“万里中原烽火北,一尊浊酒戍楼东。
”
“随老子出城,老子今天高兴,带你们这些小姑娘……”
“屠国!”
……
方府之中。
方永从满桌的饭菜之中给杨彪挑了一块鱼肉,平静的脸色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愤怒。
“所以说,二十七年前江南死去的两千四百万人,都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杨彪打量着碗里泛白的鱼肉,脸上满是忏悔之意。
“本来是不打算杀那么多的。”
“但越王在江南的名声太大了,大到江南的孩童只知道越王,而不知道朝廷和陛下。”
“天下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
“越王虽然懂得经营百姓,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朝廷的心思。”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个太平盛世,就算是背负天下人骂名,陛下也会竭力铲除那些强大起来的诸侯王。”
啪!
方永大手猛地拍在了桌上,忍了一天的怒气终于控制不住的宣泄出来。
“就为了让现在的小皇帝稳坐江山,就要拿江南两千四百万人的性命当垫脚石,就要害死那些忠臣良将,就要让我义父不得好死!”
“我义父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个尽忠尽职的朝廷御医,他这辈子没有犯下过任何错……”
说着说着,方永眼角的泪水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华云的死是他
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痛。
活在残酷的时代,他无法反抗,也逐渐理解了皇权至上。
但华云这样名满天下的医者,不应该死在皇权争斗之中。
相比方永的情绪激动,杨彪反倒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