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味、夜壶的尿臊味...仲夏的高温一闷,简直堪比生化武器,熏得人头昏脑涨。
最可怕的是,在这般冲天的气味里那女人居然纹丝不动,他们闹出的动静都没惊醒她半分。那可怜孩子以为她是死了,跌跌撞撞地跑到最年长的首领面前,结巴道:“里面…里面…”
最年长的孩子也不过12岁,刚上初中一年级,但他已然很懂得该如何耍威风和显摆自己的权威,他带着这群光着脚丫、剃着癞痢头、鼻子下还挂着两串黄白鼻涕的小跟班走在荔湾大街上时,就有如引领着仪仗队的指挥官——只不过那仪仗队参差不齐还时常掉链子。他双手抄兜老神在在地说:“牌匾在里面?”
他没等小跟班回话,径直大摇大摆地摇了进去,身后一群孩子紧紧跟随,宛若洼田里的一群小蝌蚪。见到榻上“死人”,首领孩子也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但想到屁股后面还跟着个仪仗队,便很快恢复如常,开始装模作样地打量起郑沛珊来。
一群孩子用气音交头接耳:
“喂,她死了吗?”
“她眼睛好像动了两下。”
“小点声。”首领回头呵斥他们,又很是娴熟地伸出手,放在郑沛珊鼻子下面停了会,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热风,他神情不屑地说道:“没死。快去找牌匾。”
孩子们闻言四散,首领则绕着床畔踱步。这时另一个新奇的念头钻入他脑海,他想起生物书上的人体解剖图,老师讲到该章节时只是潦草地一笔带过,班级里的同学却贼眉鼠眼地窃窃发笑,好像那是幅了不得的春宫图。男生们因此有了新的调戏用语,什么“子/宫”“卵/巢”总能逗得女同学面红耳赤。
还有那些在男同学之间流通传阅的扑克牌,背面上的美女图案无一不是袒胸露/乳蜂腰肥/臀,□□得不行。所以真实情况看上去长什么样子呢?
首领孩子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堆积到了鼎盛,他像被一把烈火燃烧着,被一股魔鬼的力量怂恿着,他在扒开郑沛珊上衣时满心怀揣的几乎只是一种学术上的狂热。
郑沛珊就此惊醒,她一睁眼看到一窝孩子围在跟前,像群刚出生的嗷嗷待哺的狗崽,其中一个还在扯自己裤头,她惊怒交加,奈何体弱无力,只能挥舞着枕头颤颤巍巍地喊:“孽障!你们这些孽障!”
首领笑嘻嘻道:“奶奶,我们就看一眼,不要这么小气啦。”
首领指使一个小跟班拿掉她手里的枕头,顺便钳住她乱动的胳膊,自己则彻底将她扒了个精光。这个12岁的孩子肆无忌惮地发散着他的探索欲,郑沛珊气得浑身哆嗦,面上老泪纵横,屋外过路行人都能听到她绝望而无力的哀嚎:“孽障,孽障啊。”
当那孩子的巴掌像揉面团那样拍着她胸口时,她一口浊血鲠在喉头,如同被一只大手死死卡住,转瞬就气绝身亡了。那孩子还没意识到问题已经上升到了一级重罪的层面,依旧摸索亵玩得不亦乐乎,直到一个小跟班惊奇地指着郑沛珊死不瞑目的眼睛说:“她的眼睛不动了。”
众人齐刷刷地探头看去,郑沛珊的头颅维持着僵硬而固定的姿势,两颗蒙着白翳的眼珠凝滞在萎缩的眼眶中,好像周遭时间停止流淌,又好像被人点了穴,奇特且诡异。
首领抓了抓脑袋,如法炮制地将手伸去她鼻子下端,可这回指腹没传来微弱的热风,多微弱的都没有,确认过好几回。
他惊出一身冷汗,失手杀死了一个人的惶恐令他此时此刻所能想到的只有逃跑,逃地越远越好。他慌不择路地滚下床,扯过被单胡乱包在她身上,又冲一群不明就里的小跟班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我就不跟他玩了!”
彼时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最恐怖也最具杀伤力的一句话就是——“我不跟你玩了”,于是一群孩子点头如捣蒜。
首领要夺门而出之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返回床畔使劲翻弄着郑沛珊的眼皮,企图令她闭上眼睛,作出安详沉睡的样子。不料郑沛珊的上下眼睑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怎么合也合不拢,把本就心虚不已的首领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眼睛不眼睛的了,抖着两条腿翻窗逃也,跟班们见状,也忙不迭鱼贯而出,首领孩子再次恶狠狠地威胁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我就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