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惊魂未定的小滑头,心里冒出同情:“在这里,他们没法伤害你。” 小滑头似无所觉地抱着膝盖,缩坐在床边的地上,靠着床沿一言不发。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地板,双手攥着那条粗劣的裙子。 这无助的一幕,让泰尔斯想起自己在废屋里的过去——以及那些不幸的乞儿们。 他不由得轻叹一声。 “我必须要成为沃尔顿小姐了,是么?”小滑头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失魂落魄地开口:“就像做梦一样……” “也许是的,”泰尔斯低声道:“努恩王的意志,没人能改变。” 小滑头抖了一下,眼眶一红,无助地抱紧双肩。 那个瞬间,泰尔斯只觉得深深地难过。 这个女孩,是被命运的浪潮,卷进属于他们的危险游戏里的。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但这不一定是坏事……” 可是小滑头只是低下头,开始喃喃自语: “帝国历1090年,塔托里斯·敏格斯行省的法雷特公爵继承人,被怀疑血统不正,帝国的执法官把他烧死在凯旋之都……终结历552年,康玛斯的天秤城侯爵,格伦菲尔被发现是冒名顶替,他被吊在城中广场的中央,用四驾马车……” 泰尔斯听得头皮发麻。 “停!”他大声道:“现在可不是你发挥记忆力的时候!” 小滑头收住声音,委屈而可怜地看着他,泫然欲泣。 “想听个秘密吗?”泰尔斯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小滑头的表情慢慢变了,她眨了眨眼睛,意外地看着他。 “你可不会在任何书本上看到——星辰王子秘史。”泰尔斯在她面前坐下,耸了耸肩。 小滑头眼前一亮,扶好眼镜,点点头。 “你知道吗,”泰尔斯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的过去,轻笑一声:“我刚刚成为王子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成天提心吊胆的。” “成为王子?”小滑头奇怪道:“你不是生来就是王子吗?” “不,我生来是个……”泰尔斯犹豫了一下,道:“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直到被找回宫廷。” 小滑头露出“噢”的恍然表情。 “他们带我回去的时候,”泰尔斯无奈地笑笑:“一切都很不习惯。” “食物咬在嘴里的感觉很奇怪,因为我吃惯了黑面包——在冬天,那玩意儿硬得能用来杀人……”泰尔斯挑挑眉毛: “还有,我第一次喝到有味道的液体……额,也许臭味除外,你知道发臭的水是什么感觉吗……” 小滑头扑哧一笑。 “穿在身上的衣服太滑了,太软了,总让我觉得自己光着身子一样,所以我就把皮带箍多了三个扣子,虽然走路都疼,但是总感觉更安全、更实在些——哦对了,第一个晚上,我甚至根本不懂怎么穿裤子……”泰尔斯想起啼笑皆非的历史,不由得摇头叹息。 小滑头听得很入神,也渐渐忘记了脸上的泪痕。 “我从来没走过那么平、那么光滑的黑石地面,从前不是泥路就是土路,或者砖石路……当我看到书房里居然由木头来铺地板的时候……” “每天晚上,躺在那么软的床面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盖着被子感觉快窒息了,所以我只能跑到地下,躲到墙角,盖着衣服睡觉……” 泰尔斯晃晃脑袋。 小滑头同情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但总是睡不踏实,反而是出使埃克斯特,在野外露营的时候,我睡得还更好一些……” “基尔伯特很严格,课程也很紧张,他要我一天写上两百个词……到了第二十天,他居然过分得逼我用古帝国语作一首诗……” “第一次坐马车的时候,我要扒着两边的车门把手,才不至于摔下去……” 说着说着,泰尔斯自己也入了神,而小滑头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附和他一句。 当他讲到自己被同一匹小马摔了五十八次的这个故事时,泰尔斯才突然发现: 小滑头已经靠在床边,头歪向右肩,睡着了。 她的眼镜歪在一边,头枕在柔软的床沿上。 一对小手被曲起的膝盖顶在胸脯上,整个人随着呼吸,沉沉地上下起伏。 小女孩的铂金长发柔顺地垂落,有几丝头发落在了嘴巴里,害得她在熟睡中,也时不时地砸吧砸吧小嘴。 泰尔斯看着她沉沉入睡的模样,露出微笑,缓缓摇头。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长发,把那几丝头发从小滑头嘴里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