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却会被奉为祥瑞。既然吉凶都由人定,别人定得、我也定得。我说它是吉兆,它就是吉兆。”
韩非:“即使违背祖宗也无妨?”
俞也玩味地咬着这两个字:“祖,始庙也;宗,尊祖庙也。既燕于宗,福禄攸降。世道险恶,世人渴望祖宗赐福给自己,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可惜,我就没有这种东西。”她一个后世而来之人,要什么祖宗。
韩非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在《五蠹》里写的“不期修古,不法常可”。在离经叛道这一方面,他和俞也颇有些不谋而合。
她年纪尚轻,说她是小孩心性吧,在某些方面却又比许多年长之人看得更通透。
韩非有些惋惜,不想看到她死在兰陵。
俞也:“聊了这么多,估计李斯快拖不住他们了。我拉你上去。”
韩非视线落在她握刀的手上,突然道:“礼尚往来。”
他冷不丁地伸手,扯下她右手几个手指上的指套。指套下的手指都完完整整。他喃喃道:“难道我猜错了?”
俞也:“猜错手了。”她把右手指套带回去,把左手小指的指套摘下来。平时在指套下看不出异样,现在没了遮挡,就能看到她的左小指缺了一截。断指的伤口面很平整,且已经快长好了,但仍十分怪异。
她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韩非:“李斯受伤后,你几乎是同时开始戴指套。我就猜到你和他一起出了事。”
俞也耸肩,把指套重新戴上,准备带着韩非从坑里爬上去。
韩非:“你的忙,我帮了。”
俞也听到他这没来由的一句,先是疑惑、再是警惕:“韩公子的好处,恐怕我不能白得。你是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韩非摇头。
俞也:“莫非你是看兰陵百姓困苦,为苍生计,才答应帮我们?”
韩非还摇头。
俞也倒是对这答案早有预料:“你看起来确实不像那么好心的人。”只是她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松口了。
韩非叹气道:“我不擅长打理府中事务,荀府这几年都是李斯辛苦操持。另外,你制出的纸很好用,也帮了我很多。你们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就当是我还你们的人情。”
俞也:“你不对百姓好心,却对我们慈悲为怀。你看我信吗?”
韩非想了想道:“好吧,我确实有点私心在里面。”
俞也松了口气,示意他直言。
韩非:“我写过很多文章,不过都是纸上谈兵,从未有过实战。借此机会,我也想看看你、我加上李斯他们,究竟能做出什么成就。”
俞也:“一个小小兰陵,即便闹翻了天,也不会被那些上位者放在眼里。你若想把这件事作为日后站在君主面前的谈资,恐怕会失望。”
韩非:“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天下之事都是相通的。虽然看似是区区一个兰陵,其实与整个楚国无异。况且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俞也仿佛从此刻起,才真正认识韩非这个人。他是彻头彻尾的古人,表面上进退有礼、举止温和,可是骨子里却好像比她和李斯两个现代人还要更不驯。
她正在考虑是否要相信他,就见韩非朝她摊开手掌。他道:“匕首借我一用。”
俞也把匕首递给他。韩非从束着冠的发中抽出一缕,割断一截。黑色断发落到地上,与白骨混在一起。
他道:“割发为誓。若我日后背叛你们,便如此发。”
俞也取回匕首,冰凉的刀背顺着他唇边划过,似乎是要将这句话刻在他面容中。
她道:“等到那一日,我绝不会手软。”
她将韩非从坑底拉上来。而李斯也恰好和其他人一起回来。两人隔着人群遥遥一望,又很快错开视线。
不久后,年关将至。众人打算在白鹤居一起过年。
然而比年兽来得更猛烈的,是魏小公子的唠叨声。
“我说,”魏甲一脚踩在桌子上,“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