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平五年,青州,句阳郡。
时值腊月,大雪纷飞,句阳郡地处青州北部,冬日的寒风格外冷冽,但即便如此,往年里天水街在这几日也会支着大大小小的摊子,猜灯谜,品美食,放烟花,贺新年。
若不是月前的那场天灾……素华扫了眼冷清的街道,轻声叹了口气,提着篮子加快了步伐。
一月前,位于丰京北部的青州与沧州突遇天灾,狂风呼啸,雷霆万钧,暴雨如注,地动山摇。句阳郡幸而离灾害中心较远,虽受到影响,却不算严重,不然韩郡守怕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听医馆里的大夫说,那丰京里的钦天监就因为没有预测到这次的天灾,赔了好几条人命。
前不久,丰京那儿传来消息说是此次天灾是因为圣上后宫女子皆为丰南人士,丰北地区无圣上真龙之力护佑,以致灾害,须在这北部广纳秀女,为皇家开枝散叶,方保天下安稳。
真是黑言诳语,说是无真龙之力护佑,怕是那位行了太多孽事,老天爷也瞧不过去,方才降下了这天灾,只可恨那位造下的孽,却要无辜百姓替他受累。
虽怀着这般大不敬的念头,素华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径直朝着不远处的郡守府衙走去。
绕过府衙前厅,素华循着烛光往前走,已至戌时,廊亭中只有依稀几个人影,郡守大人为人清廉,府邸建造得并不奢华,廊亭被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简约而不失清雅,后院除去正房,也不过只有一间用以女公子居住的清水榭,还有一间用来接待外客的厢房。
“素华娘子。”
素华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瞧清那人后,脸上挂起一抹浅笑:“翟郎君好。”说着,便要行个肃拜礼。
“不必。”翟易惊得连忙伸出手扶住素华,待她站正后立马松开了手,面上升起几分薄红。
素华全当看不见,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翟郎君这是刚从郡守大人那出来吗,为何看起来愁容满面,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这翟易一向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见素华问了,便想也不想地回答:“皆因几日前从丰京那传来的消息,命两州所有郡县各推举出一名女子赴京参选,我正愁这人选呢。”
的确,素华低头暗想,这人选需得万般小心,需知当今那位最恨后宫与前朝纠缠不清,若是明晃晃地推举官吏之女,怕是要遭殃,可若是推举平凡女子,这些官吏第一个不愿意。
本只是凑巧遇上,竟还能顺便打听到个新消息,素华心里欢悦,面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些:“劳翟郎君费心了,需知万事万物皆有解决之道,以韩大人和您的智识,定能完满解决此事。”
“你,你过奖了……韩大人说他确实是有了个人选,问他却不愿与我讲。”翟易白净的脸庞布满了红晕,支支吾吾,倒像是连话都不会说了,他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开口唤她:“素华……”
“翟郎君。”素华出声打断了他,脸上的笑意浅了几分,轻声说道:“女公子还在等,素华先告退了。”
说完后,她弯着身行了个礼,便越过他向后走去,只留下翟易站在原地,垂着眸子,落在身侧的右手虚握了握,好像在感受着手心残留的温度。
身后那人如今想着什么,素华兴许能猜到一点,却不在乎,她一向冷心冷情,心里头唯一挂念着的也只有女公子。
绕过池水环绕的廊亭,眼前出现一处葱郁清雅的木林,女公子喜静,故而郡守大人特意将清水榭修筑到了这林子附近,素华沿着小道漫步到院门前,朝着守在门口的女婢点了点头,便推门走了进去。
“女公子?”书桌旁的灯已经熄灭了,素华轻唤一声,无人回应,便越过书桌,掀起竹帘走进内室。
八宝架子床旁挂着一盏油灯,似是已经燃了好一会儿,女公子坐在梳妆台那,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梨花镜,对素华的到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素华心下担忧,声音稍大了些:“女公子。”
对镜坐着的女公子像是突然被她惊醒,迟缓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素华,你回来了。”
“女公子这是怎么了?”素华皱着眉,走上前去,把手里的小篮子放到了一旁,问道:“是不是哪不舒服?”
“怎么又忘记了?叫我锦宁就好。”文锦宁叹了口气,一双美目看向她,露出担忧的神情:“我身体无碍,倒是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素华粗略地讲了讲,又说道:“虽说耽搁了些时间,但也算是为女公……锦宁积了些功德。”
“倒在林中的受伤男子?”文锦宁好奇地瞪大了双眼,眼里闪着亮光,“听你的描述,他像是个武林人士。”
素华看着她这幅样子,不禁失笑:“可惜婢子只把他送到医馆便一走了之了,没办法向他讨要武林秘籍供锦宁学习。”
文锦宁轻笑出声,视线越过素华瞧向桌上的那个篮子,素华察觉到她的目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