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青神情淡漠,冰凉如水的目光漫过远处山峦,也将他自己漫过。修剪得没有一丝棱角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硬生生在掌心刻出四个血色月牙,江岸青面上依旧淡淡的,似乎感觉不到疼。 明明艳阳高照,暑气逼人,听着纪白平静叙述的赵青松冻得奄奄待毙,像是坠入冰窟,方才还冒着怒气的心一下子冷透了。 纪白担心地看着双目无神颓坐于地的赵青松,但她并不后悔将这件事情的后续告诉赵青松。新的大战酝酿在即,无论赵青松有多不愿意也需要面对他们中必定有人要离去的事实,眼下这关头万不可因他事而生了龉龃。 听着赵青松粗粗的喘气声,江岸青藏在袖间的手又用力握了握,钻心的疼痛使他从眼前蔓生的一片血雾中抽离,慢慢道:“世事如烟,过去便过去罢……” 还未说完,江岸青交错在脖颈间的衣领便被猛然暴起的赵青松一把揪住。又是这种无关己的冰冷声线,赵青松已经听够了。赵青松不禁想问,天底下的事情到底有什么能让他在意? “你既将所有人都看得一样,为何孤身一人去犯险!到底为何?”赵青松死死拽着江岸青领口处的衣服,充溢着血丝的眼睛瞪着江岸青,眼眶欲裂,仿佛面前的这人不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而是他多年不见的仇敌。 江岸青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云山雾罩,像春雨霏霏的江南,难以看清他内心真实想法。 “少时轻狂罢了。青松,你既已知晓,便要学着放下。”江岸青的目光很凉,像是凉白开一样,缓缓从赵青松愠怒的脸上流过,将他的心火浇个透凉。 “放下?”赵青松握着江岸青领口的手指一松,自嘲似地笑了笑,直笑得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溢出一行泪来才罢休,沙哑着声音反问道,“那师兄呢,放下了吗?” 江岸青喉头一动,掷出一个冷冰冰的“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声回应耗费了他多少力气。 “师兄何苦自欺欺人呢……”赵青松猩红着双目,“如果师兄放下了,当年为何瞒着众人孤身一人返回,又为何瞒我这么久?” “除妖邪,是我们一进入天道宗便肩负的使命。至于瞒你一事,并非有意,不过是怕你忧心。” 当年他们七人进入天道宗,许是天生就是要修行的,进步比旁人快得多,一时间风头无两,引得其他门派艳羡,只道宁远瞻捡了七个好徒弟。 每每他们下山除妖邪,就没有失败的时候。鲜衣怒马少年郎,不外如此。那十年,大抵是上天觉得此前亏欠良多,所以无论是修行法术,还是斩妖除魔,都顺风顺水,无一步行差踏错。 一次除妖归来的途中,年纪最小的师弟还笑着说,等他们除尽天下妖邪后,就找个世外桃源快活养老去,再也不理世间俗事。 可能是那十年过得太过平顺,上天便收回这份偏爱。 七人最后一次下山除妖,下山前小师弟还同管理膳食的弟子打趣,要他们留饭食。未曾想,等来的不是七个人凯旋归来的消息,是天道宗的求救信号。 每次下山执行任务,天道宗的弟子都会携带信号弹,其他宗门的弟子也是如此。各大宗门之间约定,信号弹一经发出,临近宗门负有第一时间救助的责任。 那次信号弹发出后,天道宗第一时间便派人赶了过去。等到达信号弹发射地点后,除了满地暗红血迹和残留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道外,并没有看到天道宗的弟子。 循着落云宗留下的信息,天道宗弟子一路找了去。 一入别院,就见满身浴血的江岸青在与落云宗的弟子交谈。赵青松躺在地上,若不是胸腔还微微鼓动着,众人都以为他死了呢。纪白也受着伤,斜倚着墙,脸上挂着血,杏目无神。 宁远瞻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不断地扫视着周围,企图发现剩下四人的身影,最终看到从缝隙中露出的一截白布。 也许是同情七人的遭遇,也许是因为这七人是他亲自捡回来的,宁远瞻在情感上对他们更亲近些,几乎将几人视做自己的亲孩子一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他如何承受。 “师父。”江岸青几乎不敢直视宁远瞻的眼睛,他有愧于师父的信任,更对不起死去四人的信任,他不配做他们的师兄。 宁远瞻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立在原地,他甚至不知道先迈左脚还是该先迈右脚。等到终于迈出一步的时候,脚底细小的石子简直要将他的脚割穿。 靠在墙角了无生气的纪白瞥见宁远瞻慢慢站了起来,踱到江岸青身边,却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当年改修药道,所想的便是若真有一日几人运气用尽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可以凭借着这双手将他们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纪白对自己的医术一向自信,即便没有达到白骨生肉的地步,也可称得上是妙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