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近月牵着他冻得僵硬的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背在身上。
“王爷,这种活要不还是我们这些人来干吧。”身旁几个汉子提议道。
楼近月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虽穿着盔甲,但掩盖不住一副憨厚老实的庄稼人样。
“你们这些人?”楼近月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声。
汉子们点头憨笑,“我们都是庄稼人,背背扛扛这些都不算什么事,您就不一样了,您是王爷,像您这些的贵人那能做这些粗活……”
听完汉子们七嘴八舌的解释,楼近月忍不住苦笑了两声。
他们这些在外被称为刁民的人不顾生死地救人,而她这个被几乎被捧上神位受人供奉的贵人……却想杀人。
她不敢看汉子们的眼睛,颠了颠身后冻得像冰块一样的卫渠,身子俯得更低了些。
“往后不用对本王这样说话,没有人生来就是贵人,也没有人生来就比别人下贱。”
她内心难安,心中有愧。
一群朴实的汉子们听了她的话愣了神,呆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玉簪问道。
汉子们眼中噙着泪花,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爹娘啊!菩萨保佑神仙显灵了!咱们临渊郡这回终于碰见个好主了!”
临渊郡百姓久受冯阳之害,往年也不是没有清廉的官员,只是这些人鹤立鸡群,走马上任没过多久就被冯阳设计陷害了。
“早知道咱们临渊王这般贤明,我就直接去王府递投名状,也不会把自己当奴才一样卖给冯阳这个狗/东西换银子,留着老娘女人独自在家。”
“我是亲眼看到了,临渊王见随从快坠落崖底了,二话不说跳进河里救人,若不是见着这一场面,我还真不会跳下河帮着一起救人。”
“这算什么?你没看到,刚才咱们临渊王隔百米之外,一记飞刀取冯阳狗命,何止是贤明?那是相当英勇!有临渊王在,就算皇城那个什么蔡家带兵过来,咱们大伙儿也不带怕的!”
楼近月走在前面,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讨论,心中一阵汗颜。
她这样一个只能藏在黑暗里的影子,何德何能能受得了百姓们这样的追捧?
德不配位,必遭反噬,往后她更不可行差踏错……
回了王府,楼近月差遣玉簪等人安顿百姓,顺便弄清事情的原委,好端端的平头百姓为何会成了士兵被冯阳偷运出城。
她则守在后院,等候着医师的诊断结果。
房间里并未燃香,可卫渠惯点的苏合香却依然飘荡在屋内每一方角落。
“医官,他的情况如何?”见医官蹙眉,楼近月有些后怕地追问道。
沉默了两秒,医官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这位侍君年纪不大,问题却不小。”
“他身子有何问题?本王平日见他生龙活虎并无异常啊……”楼近月有些急切,未曾注意到医官对卫渠的称呼。
医官出于谨慎,又拉起卫渠的手重新把了脉,还是摇了摇头。
“侍君平日思虑过多精神抑郁,乃至肝气运行不畅,气凝滞淤堵,再加上体质不好平日惯常酗酒情绪跌宕,若非一直用药控制,恐怕早已成失心疯了。”
听着他这般描述,楼近月心尖一颤,“他一直在用药控制?”
“王爷不知?”医者有些惊讶,转而走到屋中香炉处捻了一团香灰。
“王爷请看,这香炉里燃的看似是苏合香,但若仔细去闻,还能发现里面有牛黄、琥珀、蒲公英。这些药材看似用来清热解毒,实则合在一起具有改善心悸、精神失常的作用。”
楼近月突然回想起前几日夜晚,她凌晨从朱雀阁回来,推开卫渠的房门见他尚未就寝,那时房中便燃着浓郁的苏合香。
彼时她头脑混沌,可在他屋中待了一会儿,再出来时便神清气爽,当初还以为是寻到古画的缘故,没想到是屋中香料的功劳……
“敢问医者,可有治愈之法?”楼近月行礼问道。
医者不敢当,回礼道:“陈年旧疾,想一下子就治好,几乎没可能,只能找到他心中忧虑之事加以开导,再以药为辅,方能有治愈之可能。”
护送了医者出王府,回到后院,楼近月见卫渠已醒过来坐在了床上。
卫渠注视着她走近身边,一脸苍白,嘴角却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方才医者叫我侍君,你为何没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