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藤回想起上桩案子结束后阿舅在紫宸殿对他说的那番话,面色突然有些不自然,瞥过头,语调平平道:“这是自然。”
柳茵洛感到一点头疼,她倒是无所谓,只担心陛下会因此对阿耶和祖父产生偏见,早知前些时日应该再收敛一些的。
“你又没做亏心事,担心什么?”玉子藤瞥见她的神色,好笑道,“刘少卿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柳茵洛眼神微亮,一点即通。
是了,刘少卿既然默许她的行为,就说明这是在圣上可接受范围内的。
不然以他的职位,怎会犯这种错误?
玉子藤瞧着柳茵洛脸上的阴霾一点点消散,收了笑意,似随口道:“柳二娘子方才说他根本没法抗拒,是为何意?”
“你没想到吗?”柳茵洛怀疑地看着他。
她分明注意到方才说出这话时他眼底情绪有变化。
玉子藤正色道:“柳娘子想说,可能刘县令喝下毒酒时已经人事不省。”
“如此一来,便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柳茵洛反问:“难道你觉得他是自杀?”说着自言自语道:“可这也太巧了,我们不久前才开始怀疑刘县令与此案有关,转眼他便自尽了,还留下了一封认罪信,为什么呢?早不认罪晚不认罪,偏偏此时认罪,当真是突然良心发现吗?”
玉子藤走到香炉旁掀开炉盖,低头观察里面的香料,摇头道:“香料是正常的。”
“致人昏迷有两个原因,一是受到重击,二是迷晕,方才刘少卿已经检查过,刘县令身上没有受到重击的痕迹,仅凭香炉里的香料也不足以排除迷晕的可能,得等仵作验尸。”
刘少卿离开时已经派人把刘县令的尸体运回大理寺,令仵作深入勘验,只是根据柳茵洛上回听闻验尸结果的时间,恐怕还得等上好一阵功夫。
柳茵洛四处看了看,摆设很少,贵重的几乎没有,唯有一张山水屏风稍微显眼一些,却也不过是普通富户人家的规格。
如此看,倒颇有几分两袖清风的意味。
“刘县令平日名声如何?”柳茵洛问。
玉子藤悉知刘沛的生平,不假思索道:“清廉木讷、不通世故,对同僚来说算不上好,对百姓来说却足够了。”
柳茵洛回忆着上回来县衙避雨时见到的刘沛,深以为然。
玉子藤又四处搜了搜,奈何刘县令的书房实在太干净,搜无可搜。
柳茵洛抬眼看向案上一摞信筏,问:“这些信没有问题吗?”
“正常的公文往来。”玉子藤不知从哪抽出一册书卷正细细阅览,闻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紧不慢道,“即便有可疑之信,估计也已经被焚毁了。”
柳茵洛不无可惜地踱了几步,玉子藤把书卷放回原处,视线落在几步之外的柳茵洛身上,瞥到一处时不禁皱了眉头。
“你鞋头上沾了什么?”他问。
柳茵洛惊讶一声,低头看去,果然见鞋头上几朵墨绿氤氲开来,在团团的浅色的绣花祥云纹中格外显眼。
“我也不知道啊。”
柳茵洛弯腰重重擦了擦鞋头上的痕迹,喃喃自语着。
玉子藤几步上前蹲下察看。
柳茵洛回过神后只见少年以玉冠束起的马尾近在眼前,不禁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神色少见的不知所措。
玉子藤将要碰到鞋头的手顿了顿,停了几瞬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他站起身,也没看柳茵洛,径自走到一把交椅旁,若无其事道:“过来坐吧,我看看你鞋头上的痕迹是什么。”
柳茵洛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大了一些,悻悻然过去坐下。
“好了?”玉子藤注视着她的神情。
柳茵洛“嗯”了一声,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玉子藤半蹲下来,一手把住柳茵洛的鞋头,一手伸出食指蹭了蹭上面的墨绿色痕迹,又放到鼻间闻了闻。
闻得久了,柳茵洛颇有些坐立不安,实在是……太亲密了,这幅情景乍一看还以为玉子藤是在为她穿鞋。
终于,玉子藤站起身,给出定论:“是驱虫的草药。”
怪异的氛围烟消云散,柳茵洛浑然忘了方才的想法,诧异道:“驱虫的草药?”
“你方才碰到哪了?”玉子藤说完似乎是在思索,“我记得来书房之前你的鞋头还是干净的。”
柳茵洛一时也无心去想玉子藤如何连这点细枝末节都注意到,闻言回忆了下,指向不久前驻足的方桌,道:“我刚才就在桌边踱了几步,可能无意中碰到了桌脚。”
玉子藤走过去一根根查看方桌的桌脚,最终在一根桌脚的底部看到与柳茵洛鞋头上如出一辙的墨绿色痕迹。
柳茵洛怪道:“这还未到夏日,刘县令怎么就用上驱虫的草药了?”
“不是他。”
玉子藤沉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