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江北三年大旱,赤地千里,流民无数。如今国库空虚,应以赈灾为重,臣认为,北疆阵亡将士抚恤可延迟发放,而以黎民为先。”
这句话飘飘悠悠落进耳朵里的时候,乔知予还在幻想任务完成以后的幸福生活,听闻此言,脸上的笑都还来不及收,嘴就先问出了声,“嗯?你刚刚说什么?”
她眼神从玉笏板上移开,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扭头看向殿前文官,眉眼中还带着些还未散去的笑意,声音却已经冷了下来:
“再说一遍。”
紫宸殿中,站在百官前列的尚书令李正瑜须发皆白,精神矍铄。
作为陇右李家家主,耳顺之年的他乃三朝元老,连前朝燕炀帝也要敬他三分,自然不怵身后这个小辈。
他面色无波,施施然继续道:“这笔款项,当拨予工部,兴修水渠,抗旱解涝。此项功绩,利国利民,可彪炳千古。”
竟然想动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想动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那群人用命换来的对一家妻儿老小的保障?!
乔知予心头火起,突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玉笏板宽宽大大、长长扁扁,好像很适合用来抽人的脸。
“老小子你放什么屁!”
成国公钱成良率先站出列来,拎着玉笏板指着李正瑜骂了一句,随后望向龙椅之上的宣武,告状道:“三哥,你看这老不死的缺不缺德,打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
“竟敢打抚恤的主意……”
“脑子老糊涂了就退下来,让脑子聪明的上去……”
“这么阴损,你也不怕这万千将士半夜亡魂入你梦中?”
“老小子想得倒好,那么多将士的妻儿父母你来养?!”
……
武将们纷纷附和,一个个都是冷笑不已。
大奉建国伊始,文臣与武将之间就并不和睦。
文臣自诩出身世家,看不起武将出身草莽,又畏惧武将满身血气蛮不讲理。武将则知道自己不讨那些酸腐文臣的喜欢,也看不起他们繁文缛节,没有骨气,靠祖宗荫庇入仕为官。
两边本井水不犯河水,街上办事看见了也就是面子上的点头之交,可今日李正瑜这一句话,彻底把武将们点燃!
——那可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抚恤钱!
抚恤钱连发五年,每年每个阵亡将士的家属只能领到三匹绢。三匹绢,也就只值一两二钱。一两二钱银子,抵不上这些世家贵胄一顿饭钱,却是家里没了男人的妇女老弱一年的生活支柱。
“老东西,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老五齐国公郑克虎忍无可忍,站出来就破口大骂,脸上那条从颧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疤痕狠狠抽动了几下,愈显狰狞。
“若不是我们这些莽夫抛头颅洒热血,收复了疆土平定了战祸,你能站到这紫宸殿里,穿着这身官服,耀武扬威的朝我们放屁?抚恤你也敢动,知不知道如今大奉将士有整整六十万,动了抚恤,你让这六十万将士怎么看?让这六十万将士寒了心,大奉的疆土谁来守,你这个老不死吗?!”
“休得放肆!”数个文臣大声呵斥。
“齐国公慎言……”
“这里是紫宸殿,天子面前,怎可如此粗鄙!”
须发皆白的尚书令李正瑜摇了摇头,抬起手来,制止了众人。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眉宇之间忧色深沉,“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没有民,哪里来的军,又何来国?如今国库空虚,如若不依此下策,难道眼睁睁看着江南江北两百余万户百姓背井离乡,沦为流民?两百余万户,就是八百万的民啊,陛下。”
“这不是下策,这是下贱!”谯国公庾向风唾了他一声。
李正瑜对他不做理睬,继续语重心长道:“试问这八百万的民,一旦生变,有谁可将其阻拦?十万将士的抚恤并非不发,只是暂时挪作他用,日后国库充裕,再行补发罢了。”
等日后国库充裕,那十万阵亡将士的妻儿老小早都饿死,补发给谁,买成纸钱烧给鬼?
不愧是三朝元老的老狐狸,还开始拿民变来恐吓宣武,自以为摸准了帝王心术?殊不知第一世时,当应离阔坐稳江山,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乔知予抬起沉沉的双眸瞭了这位一脸忧国忧民、看似正直不阿的老尚书令一眼,施施然站出列来,沉声道:“国库空虚,古今应对之策不过‘开源节流’,尚书令此策属‘节流’,实乃下下策,臣有一计,可做到‘开源’。”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文臣们眼神显然有些好奇,而武将们则熟稔的抱起手来,互相挤眉弄眼的逗趣,准备开始看十一耍猴。
李正瑜转过身,满是沟壑的老脸上徐徐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看着身后这个后生,询问道:“老夫此策为下策不假,但何谓‘开源’,难道淮阴侯真能无中生有?”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