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黄灵茵走后,程耀文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也托病归养,回到新都了。敬廷曾多次前往探望,好在耀文身体并无大碍,敬廷也并未当一回事。程家耀才已入仕,现任湖州知府,耀德早年因病去世,家中也只有程耀文一人。耀德去世前,将几位年幼的儿子托托付给了耀文,耀文也吩咐族中年长的后生多加照顾。而今耀文有三子三女,大部分都已婚配,也算得上子孙出息,儿孙满堂。耀文唯一的心结,便是弟弟耀武,自耀武周岁被老道士抱走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耀武是否还在人世。
耀文回乡后,先是出资将程家祠堂翻修了一番,然后又请敬廷来题字,写族训。又在祠堂内设一学堂,族中及外戚子孙,皆可免费在学堂读书。耀文本想自己担任学堂的先生,但无奈年老体迈,实在难担此任,又花钱请一外姓先生来教。直到族中有人考中举人,便来此教书历练,一时间,学堂竟也还算火爆。敬廷见此,亦效仿耀文的做法,在杨氏祠堂办起私塾来。耀文回乡后没几年,便听说杨青被谪,对这个年轻人深深的惋惜。如今耀文已年近逾古稀,许多事早已力不从心了。如今三个女儿均已嫁人,贝清嫁给了成都府通判陆鼎元,婚后生有三子一女;菀清嫁给了崇宁县令赵路明,生二子三女;小女蕙清嫁给了华阳县知事施宥堂,生一子一女。长子祖硕娶遂宁盐商鲁氏独生女,生二子二女;次子祖恪娶姑妈灵丽家偏房女谢氏,生一子一女;季子祖德娶新都县令秦栋之女,生二子。程家在耀文这代,也算开枝散叶,门庭兴旺了,每每想到此处,耀文满满都是自豪。
自从耀文归养后,不再有繁重公事处理,加上灵茵的去世,让耀文忧郁成疾,身体一直不太好,虽无甚大碍,但也自知时日不多。正德四年年初,刚过完春节,耀文召几个儿子回家,举办了一次家宴。席间,耀文对子孙说道:“程家源自颛顼,先祖程普,到如今已传续五十九代,家风端正,到如今,程氏虽无多少名臣名相,但到如今也算一个大族氏。大明开朝以来,直到吾辈,才开始逐渐入仕,稍有成就,望儿孙曾辈,勿忘家训,恪守家风。”
三子闻言,当即跪伏在地,呼道:“谨记父亲教诲,儿自当恪守祖训,当自强不息。”
耀文唤三子起身,随后又对说到:“我们这辈,共四兄弟五姊妹,你们的叔父耀德已然早逝,吾甚悲痛;叔父耀武自一岁时,便上西岭峰去了,到如今已逾五十载,杳无音讯,也成了我这辈子的心结。倘若有机会,定要寻回耀武叔父,也不至于让程家四处流落。”
三子闻言,齐声应道:“父亲安心,吾辈定当光耀吾族。”
耀文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自知自己大限将至,趁此时交代遗言,也好去的安心。三子也明白,所以尽数携家眷赶来,见耀文最后一面。耀文又吃了些酒,至夜幕,昏昏睡去。
夜间,耀文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唤他:“伯章兄,吾来接你!”耀文惊醒,忙起身看去,打开房门后,见一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门外。此人身穿一袭青衣,双手握一紫色令牌,躬身正对耀文作揖。
耀文困惑不解,正欲相问,那人却率先开口:“伯章兄,我是耀武,而今任游奕灵官,此番前来,是为引你前去城隍庙报道。”
耀文道:“你是耀武?”耀文不敢相信,随后仔细端详,见年轻人,的确与自己年轻时十分相似,不由得信了几分。
耀武道:“是的,我是耀武,当前已初得仙道,专为天庭传达天意。兄长因在世时德高望重,大公无私,玉帝特下旨,敕封兄长为新都县城隍,弟弟特来接你上任。”
耀文道:“我死了?”
耀武道:“是的,你已仙逝,可随我前来。”
耀文不禁哭道:“耀武弟弟,自你一岁时,便被老道接走此一走,便是五十多年,想不到此次一见,吾竟已成鬼魅。”
耀武道:“兄长莫伤怀,此番你也已登仙籍,不妨是一桩乐事。”
耀文道:“弟弟莫见怪,兄自知时日无多,早已做好赴死准备。只是我曾寻你多次,都毫无音讯,倘若茵妹得知,定然高兴无比,可是...”
耀武道:“我已见过茵姐,她如今早已去往往生,降生帝王家,兄长不必伤怀。”
耀文这才释然,随耀武去了。
祖硕正守着父亲,发现父亲嘴角含笑,以为父亲正做着美梦,便未打扰,也伏在桌边睡去。第二日早上,祖恪前来查看,才知耀文已然去世。祖硕自责不已,不停朝父亲哭泣叩首,直到额头出血也不肯停下来,鲁氏见状,急忙上前搀着祖硕,祖恪与祖德亦跪向父亲遗体前,一家人无不悲痛。
耀文三子当即发讣告,开始治理父亲丧事。敬廷亦收到讣告,亦悲痛万分,随即携孙子杨志仁、杨同仁、杨奇仁、杨宁仁、杨斯仁、杨有仁、杨右仁及媳黄萍、邹氏前往吊唁。按习俗,敬廷只需派子辈前往吊唁即可,但耀文与其情同手足,且杨青远谪滇南,次子杨岚在京城为官,于是亲自携孙辈前往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