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丸面上得很快,老仵作三两口就呼噜完了一碗。
他掏出一方洁白如纸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抖了抖袍子站了起身,“走罢,这会儿天要亮了,当是要开堂了。”
韩时宴轻轻地嗯了一声,掏出四碗鱼丸面的钱结了账。
这朝食小摊儿离开封府衙不过三十步距离,顾甚微望了望那堂前等着看热闹的乌泱泱的人,一把抓过韩时宴提溜起来,轻车熟路地翻墙进去。
她刚刚落地,吴江便背着老仵作跟着跳了进来。
这会儿的功夫,杀威棍已经咚咚咚地跺响了起来。
顾甚微上前走了几步,凑到了那公堂之上,朝着坐在正中央的开封府府尹王一和看了过去。
都说外甥肖舅,倘若现在将刀剑架在吴江的脖子上,鞭策他寒窗苦读三十年,他大约就会变成王一和这般模样。
“顾玉城,你可有甚话要说?”
顾玉城灰败着脸瘫坐在地上,听到那惊堂木响,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他张了张了嘴,四下里看了看,没有瞧见顾言之的身影,愈发的慌乱起来,“我……我……我……”
“我杀的!是我杀的!大人,是我杀了左棠还有她肚子中的孩子,我还用毒燕窝想要杀死春杏。”
顾甚微听着这声音心头一颤,循声朝着那公堂门口看了过去。
“府尹大人,妇人姓孟名芸,乃是顾家长房大娘子,整个顾家的府库采买皆是由我掌管,是我杀了他们。”
孟芸自首了!
这惊天转折一出,堂前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皆是一片哗然。
顾甚微轻轻地握了握拳头,讥讽地朝着孟芸看了过去。
孟氏感受到了顾甚微的视线,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的别过了头去。
王一和啪的一声再次拍响了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可喧哗。孟芸,你是说你才下毒杀人的真凶?那么本府问你,你为何要杀人,又是如何杀人的。”
“先前在顾家对峙之时,你为何不说?莫不是你想要替顾玉城顶罪?”
孟氏闻言凄然一笑,她看了一眼顾玉城,“大人,小妇人不敢做那顶罪之事。且如今汴京城中谁还不知晓?顾玉城在外头养了外室,我因为他成了笑柄,又岂有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的道理。”
“我之所以要杀左棠,纯粹是因为误会。”
先前开封府的衙役们从顾家长房搜出来了残余的带有毒药的燕窝,于是孟氏同顾玉城皆被押来了开封府,二人单独关押,以防串供。
先前孟氏还拿铁锹打人,激动得像是天塌陷下来了一般。
这才多久功夫,她便已经冷静得像是在说旁人家的事情。
“顾家娶妻,看的是人品贵重,并不在乎好颜色,唯独五房不同,左棠她是顾右年私自在外娶的妻子。她不过是个江湖草莽,诗经礼乐皆是不通,可唯独生得貌美。”
“我容貌平平,在闺中之时便是家中三姐妹里最平庸的一个。我也知晓玉城虽然敬重我,但并不喜爱我。”
“后来我发现有一段时日,顾玉城时常心不在焉的,我去打探之下,发现他经常借口要帮顾右年查断械案去澄明院见左棠。我那时候,不知道他看上的其实是春杏,于是十分的恨左棠。”
顾甚微认真的听着,断械案的时候父母亲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澄明院的客人几乎没有断过,总是人来人往的。
她也不怎么记得,当初顾玉城是不是时常过去了。
“我当时被嫉恨蒙蔽了双眼,就想着给左棠一个教训。于是在她份例里的燕窝中下了慢性毒药,那毒药是我娘家一个妈妈家中祖传的秘方。”
“所以,你想说你因为嫉妒害我阿娘一尸两命?”顾甚微忍不住打断了孟氏,开口质问道。
孟氏却是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下的药分量很少,并不会致命。只会让她身体虚弱,掉头发,脸变得蜡黄蜡黄的,看上去就病恹恹的。我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教训的。”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想要除掉左棠同她肚子里的孩子。”
堂上堂下皆是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孟氏的身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儿天资聪颖,国子学的夫子说他的文章一流,若再得大儒点拨一二,日后三甲有望。”
“我去求公爹相助,可是他老人家为人正派,从来都不屑于走人情关系,反倒是说若均安本事过硬,那无人点拨提拔,自然也可以妙笔生,高中三甲。”
“若是不能,那便是功夫未到,学问尚且逊色一筹。他说若是他替均安去寻人,对于那些山野的学子而言,并不公平。”
“他们讲究什么君子之风,可我一个小妇人我懂什么?”
“做母亲的为了孩儿,那是什么都愿意做的。我思前想去,想要寻左棠向在宫中的小叔子带个口信,让他帮忙寻个夫子指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