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伸出手来。
他静静而立,目光温柔。
冯蕴看他一眼,默默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几乎霎时,她便察觉到周围有无数的目光,落在她和裴獗的身上……
两个人并肩而行,走上去,同众人一起向端太后行礼。
端太后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对璧人,又慢慢环视四周。
“诸卿免礼,陛下一路车舟劳顿,也倦乏了,礼数能免的,就免了吧,大家各自回去歇了,明日哀家设宴,邀请众卿,一起为陛下接风洗尘。”
众臣工无不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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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从东阳门而入,在御街分开。
冯蕴要倒左而行,跟着裴家人回裴府……
元尚乙自然要跟着端太后回宫……
也不知是不是对那座宫殿有着天然的畏惧,元尚乙看到冯蕴的马车转向,突然便探出头来。
“王妃……”
车夫当即停下马。
冯蕴心里咯噔一下,撩帘子看过去,温声道:
“陛下还有何吩咐?”
她说得客气而生疏,便是为了提醒元尚乙,在人前要注意分寸。
元尚乙是懂事的,
可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他舍不得冯蕴,也知道回宫后,跟冯蕴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再不能像在花溪那般,高兴了便带着董柏从养心斋溜到长门去,就算林女史不高兴,也无法阻挡他……
在皇宫里有端太后,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
“王妃……”元尚乙红着眼泪,又带着哭腔唤了冯蕴一声,好似一个即将和母亲分离的孩童,千般不舍万般依恋。
“你要入宫来看朕……”
冯蕴微微一笑。
察觉到端太后的视线看过来,她双手托起,礼数周全地朝元尚乙行了一礼。
“臣妇领命。”
元尚乙还想说什么。
可是看冯蕴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恭敬姿势久久不起,他撇了撇嘴巴,把话都咽了回去。
“走吧。”他放下帘子,在马车的行进中,默默掉眼泪。
董柏吓得不行,拿着帕子不停地安慰。
“陛下别哭,大喜的日子,多不好看啊。”
都在庆贺圣驾回朝,当然是喜事。
可元尚乙不觉得欣喜。
他甚至觉得自己所有的快乐,都将从进入皇城的那一刻,被剥夺干净。
没有人再维护他了……
也没有人会像冯蕴那样,耐心地听他说话,理解一个几岁的孩童纯真的不想做皇帝的愿望……
宫里的人,包括端太后,都是一样。
他们只会往他的身上施加压力,把整个天下的重担都扣在他稚嫩的身躯上,用道德和伦理的大棒,逼迫他做一个他们眼里最顺从最听话的小皇帝……
“只有娘子是真心疼我的。”
元尚乙低低的声音,带着抽泣,听得董柏汗毛直竖。
“我的小祖宗,快别说了。”
他打帘子看了看,又为元尚乙擦泪,温声哄他。
“明晚夜宴,娘子就要入宫来,陛下又可以看到她了。”
“那又有什么用?”元尚乙撇着小嘴,控制着哭泣,“她坐那头,我坐这头,她称我陛下,我称她王妃,我不能跟她说一句体己话,也不能靠在她身上睡觉,不能让她抱我……我也再闻不到娘子身上的香香了……”
元尚乙说着说着,悲从中来。
就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泪水涟涟而下。
“她要是我娘,该多好……”
董柏快要吓破胆了。
他年岁不大,可入宫时间长,太清楚那座吃人的宫殿里,会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们……
皇帝是皇帝,说得再不对,也能保住性命。
他就不同了,行差一步,就要掉脑袋啊。
董柏忧心忡忡,“陛下,你可怜可怜奴才吧,这些话快别说了……落入有心人耳朵里,尚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元尚乙含泪看他。
“就是这样的,就是你现在这样。你们都有各种道理,要我听从你们,依着你们……我哪里是九五之尊,我就是个傀儡……”
董柏倒吸一口凉气,急得差点去捂小皇帝的嘴巴。
可元尚乙也不是全无分寸的人。
是受不了与冯蕴分别,这才口不择言。
短暂地发泄一下,他便不再多说了,低下头将脑袋软软地搭在膝盖上,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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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蕴也在想元尚乙,还有端太后看她那个眼神……
心中浮躁,眸底渐生冷意。
“到家了。”裴獗撩开马车帘子,就像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