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织经司的官员?”
这个答案大大超出她的预想。
回想方才的战事,厉冰雪对广陵守军很有好感,尤其是她领兵刚刚切入战场,广陵军便做出主动出击配合援军的决定,让飞羽营可以从容施行下一步计划。
接下来便是陆沉在关键时刻突袭敌方中军,牵扯敌军阵型的同时,如飞蛾扑火一般将大部分景军吸引到自己身边。此时飞羽营已将秦淳的亲卫营引诱到右翼,厉冰雪才有机会领军直插对方肋部,一举击溃最弱的北燕军防线。
这就是她匆匆赶来的缘故,只想见识一下广陵军何时出现这样一位有眼力又有胆识的年轻将领。
不成想这位竟然是织经司的干办,委实让厉冰雪感到讶异。
“是。”陆沉简略地应下。
厉冰雪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出他几近力竭的状态,便将水囊递了过去。
旁边伸来一只手接过水囊。
其实厉冰雪早已看见这只手的主人,而在先前的观察中,她便注意到陆沉身边形影不离的女子。
原因很简单,这女子的武功很高,比战场上绝大多数人都要高出一个档次。
两人目光交错,随即分开。
没有一见如故,也没有火四溅,场面非常平淡。
林溪打开水囊递给陆沉,待他悬空着灌了几大口,便又递回给厉冰雪。
“这位是?”厉冰雪的视线停留在林溪脸上。
“我叫林溪,陆沉的师姐,无官无职,一介平民。”
林溪平静地回应。
厉冰雪颔首道:“林姑娘身手卓绝,武功深不可测,这一战多亏有你协助陆干办,我军才能如此顺利地取胜。”
林溪淡淡一笑道:“厉校尉年纪轻轻就能统率数千精骑,翻手之间解除广陵的危机,可见家学渊源名不虚传。”
明明都是夸人的好话,陆沉却觉得隐约有几分别扭。
好在另外一拨人马的及时出现打破了场间略显古怪的气氛。
广陵军副指挥使段作章领着十余名亲兵策马而来,下马之后朝陆沉快步走来,望着他肩头的伤势关切地问道:“陆兄弟,可有大碍?”
陆沉微笑道:“无妨,有劳将军牵挂。”
段作章松了口气,然后才与厉冰雪相见,感激地说道:“本将原本打算死守广陵,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会让敌军得逞。没想到飞羽营会突然出现在敌人身后,因此才有今日这场大胜。本将代表广陵军所有将士和城内百姓,谢过厉大都督与厉校尉援手之恩。”
说罢便躬身一礼。
厉冰雪连忙侧身让开,诚恳地说道:“将军切莫多礼。厉大都督说过,靖州与淮州共为一体休戚相关,互为奥援才是长久之策。”
虽然彼此都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段作章知道急不来,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个伤员。于是他便让众人返回广陵,同时他已经让民夫出城寻找伤员以及搬运阵亡将士的遗体,另外还有收押俘虏及打扫战场,诸事繁杂千头万绪。
众人逐渐接近城门,负责追杀敌军的将士们也已返回。
硝烟散去,悲喜交加。
为白刃战中阵亡的同袍而悲。
为击溃敌军的酣畅胜利而喜。
但是无论如何,相较于死守城池最后被攻破、无数门户家破人亡的结局,现在的结果已经超出大多数人的预料。
很多百姓自发来到城外帮忙打扫战场,还有很多人在城门附近迎接凯旋的战士。
知府詹徽、织经司广陵察事李近、各衙门属官、城内乡绅士族的代表、不计其数的黎民百姓,他们整齐地站在道路两旁,望着广陵军和飞羽营的将士们鱼贯而入,欢呼喝彩声接连不断。
陆沉、林溪、厉冰雪、刘统钊、宁雍、李承恩和每一位血染战袍的将士,挨个接受满城官民的礼敬。
夕阳西下,人间一片昏黄。
在喧嚣的人群中,一位泪流满面的妇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从面前走过的军人们。
妇人不停地抹着眼泪,心里既有亲人故去的悲伤,又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女童抬起小手帮她擦拭着泪水,乖巧地说道:“娘,不要哭……”
“嗯,娘不哭。”
妇人点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然后朝着面前经过的将士们矮身福礼,喃喃道:“愿上苍保佑恩人们此生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