颔首。
陆沉见状便继续说道:“根据织经司掌握的消息判断,伪燕朝堂上一部分官员心向景朝,无论收买还是胁迫,他们都成为景朝辖制伪燕的棋子。如果将时间推移到十二年前,那时候北地官员基本都是唯景朝马首是瞻,可十多年时间过去,终究会有一些人不甘心继续做一个生死无法自决的棋子。”
在行军打仗这件事上,陆沉相较于堂内众将无疑非常稚嫩,可是一旦涉及织经司的业务范畴,这些人却又远远比不上他。
虽然陆沉加入织经司不久,但是因为苏云青对他的期许和干办的官职,以至于他在淮州境内的权限很高,广陵衙门的案牍库可以随意出入,一应情报也能随时查阅。
侯大勇虽然神情不太好看,但此刻也只能闭嘴不言。
陆沉从容地说道:“伪燕东阳路大将军张君嗣便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他执掌东阳路境内所有军队,同时又是景朝南院都元帅庆聿恭的亲信,只要我军反攻得胜,张君嗣必然会成为引发伪燕朝堂内斗的引子。末将可以担保,青田、涌泉二处得手后,伪燕短时间内无法组织有力的反扑,而景朝也不会直接拿出自己的家底来和我们拼命。”
贺瑰点头赞道:“陆校尉分析得很透彻。”
陆沉平静地说道:“贺将军谬赞,末将只是将目前掌握的信息稍加整理,最终还是要由大都督决断。兵法有云未虑胜先虑败,倘若我军无法快速取胜,战事极有可能陷入僵持,甚至有可能出现敌军大股来援的情况,所以我军必须重整来安防线,如此才能保证进退有据。”
众将沉思之中,陈澜钰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陆校尉,此战的关键不在于取胜的好处,也非局势艰难时后撤的安排,而是我军要如何突破敌人的雄城险关。方才本将便说过,想要强攻这两处要冲,我军的兵力远远不足。”
他顿了一顿,微微皱眉道:“既然你全程参与广陵之战,理应清楚守城与攻城的难度天差地别。不管青田城还是涌泉关,城防的坚固都要远远超过广陵。广陵军四千人就能让接近两万人的北军精锐望城兴叹,那敌方驻军超过一万五千人的青田城呢?更不必提建在群山之间的涌泉关,我军将士需要填上多少人命才能登城?”
在关系数万将士生死的大事上,陈澜钰不会有半点含糊,莫说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是陆沉,便是萧望之本人开口,他也会直言劝谏。
贺瑰纵然对陆沉观感很好,此刻也没有再度声援。
一方面是他对陈澜钰非常敬重,另一方面则是陈澜钰提出的问题不容回避。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仗打赢的好处,问题在于怎么打?
拿不出一个切实有效的方略,即便陆沉舌绽莲也无法说服所有人。
当然,如果萧望之直接下达军令,强行决定开启反攻之战,至少淮州六将包括陈澜钰在内都会执行。
但无论是先前侯大勇不阴不阳的讥讽,还是此刻陈澜钰条理清晰的质问,萧望之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望着陆沉,显然是希望他能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陆沉镇定地道:“陈将军,兵法有云,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
陈澜钰将门出身家学渊源,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故而静静等待着陆沉的下文。
然而另一位京军武将、南衙定威军都指挥使徐温冷笑道:“原来今天陆校尉是要带着我们背诵兵书。”
话中讥讽之意显露无疑。
陆沉面色不变,这种嘲弄还不至于影响他的心态。
他依旧神情淡然,却有人当即拍了桌子。
飞云军主将宋世飞怒目圆瞪,指着徐温斥道:“伱要是有好方略就说出来,没有就闭上你的嘴!陆沉是淮州都督府的检事校尉,你在这里指桑骂槐,莫非是欺我边军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