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然,南齐京城依旧岁月静好。
陆沉再次见到厉冰雪是在天子于宫中举行的庆功宴上,她依旧如往常一般明艳爽利,对待陆沉也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那天酒醉后的话并不存在,仿佛只是一场短暂又真实的梦境。
朝中重臣似乎也已经接受边军实力增强的现实,厉冰雪曾经担心过的论武也未发生,没有京军武将借着公宴的机会向边军将领发起挑战,至于读书人专属的经筵和陆沉更没有半点关系,没有人拉着他去崇政殿高谈阔论。
毫无疑问,天子和左相等人达成某种默契。
织经司对朝堂高官的排查已经停止,从始至终只有徐温和屈丰华这两人落网,但是他们抄家灭族的下场也能对其他朝臣形成足够的警告。
江北四军的组建顺利进行,朝堂各部展现出高效的配合,没人拖后腿或者故意迟滞。
大抵而言,齐建武十二年的岁尾非常宁静,天子完成他对边军的承诺,百官安静地蛰伏着,等待边军武将离去之后再想办法劝谏天子。
北伐之举,终究是劳民伤财。
在这样平静的氛围里,陆沉趁着今天朝中休沐,带着几名护卫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南城泰康坊一处宅院。
他望着薛南亭脸上浅淡的笑意,脑海中忽然灵光浮现,郑重地说道:“晚辈会将薛相的教导一字不差地转告萧大都督。”
这句话意味着他对陆沉的考虑了如指掌。
薛南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陆沉说道:“留下来吃顿便饭,也算是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家常风味,比不得外面的酒楼饭庄,你莫要嫌弃。”
片刻过后,薛南亭放下手中的笔,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念及此,陆沉诚恳地说道:“还请薛相恕罪,末将本该早早登门拜望,只是进京之后遇上各种事情,一时半刻抽不开身。”
薛南亭继续说道:“其二,我有几句话想当面说与你听。”
薛南亭品着清茶,悠然道:“月前你们进京的时候,家叔就让人送来亲笔信,让我务必要关照于你,以免你在京中受人欺负。那个时候我便在想,伱会在什么时候主动登门。”
不过这番话还是让陆沉稍稍有些不解,薛南亭似乎没有必要这般直抒胸臆,毕竟两人的身份差太大,即便他如今是天子亲封的开国县男,对方却是实权在握的右相,几近于人臣的巅峰。
“不必多礼。”
午后,薛若谷再度亲自将陆沉送出门,然后折返来到书房,见薛南亭正在审阅几份公文,便安静且恭敬地站在一旁。
薛南亭温声说道。
陆沉脑海中浮现左御史中丞许佐的身影,不由得点了点头。
薛南亭微微颔首,继而感慨道:“为父有一种预感,这个年轻人将来必然会成为萧望之的继承者。他留在京中这段时间,以及将来他进京的时候,你可以放下读书人的自矜,多多与他交际,说不定对你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
薛若谷有些转不过弯来。
能够在李道彦一手遮天的情况下登上右相之位,薛南亭又岂会是易于之辈。
“晚辈明白。”
倘若朝堂之上都是他这样的官员,想必大齐早就可以奋发向上,大军一路往北收复旧山河。
他在这里受到颇为正式的礼遇,右相长子薛若谷亲自站在大门外迎接,然后一路将他引到正堂。
在前段时间的大朝会上,陆沉亲眼看到薛南亭与左御史中丞许佐发出强力一击,通过屈丰华杀鸡儆猴,为天子扫平最大的障碍,顺利推行增设边军的提案。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确定这位右相站在天子那一边,至少不会是边军的敌人,所以朝会结束后面对薛南亭的邀请,陆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薛若谷始终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此刻才说道:“父亲,陆都尉回去了。”
陆沉极其沉稳地说道。
薛南亭眼中微露赞许,显然陆沉的脾性很对他的胃口,继而转入正题道:“请你登门相见,主要有几点原因。其一当然是要完成家叔的嘱托,要是让他知道你来京城一趟却没有登过薛家的门,少不得会埋怨我不通情理。”
陆沉微笑以对。
“对其观感如何?”薛南亭坐在窗前翻阅几份公文。
简而言之,他完全相信薛怀义的好意,但是不敢毫无保留地信任薛南亭。
所谓千人千面,不尽相同。
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陆沉不免有些愧然。
看来朝堂这边也很清楚,厉天润对天子的信任毋庸置疑,相较而言萧望之便是有所保留。
陆沉道:“请薛相示下。”
他如今不再怀疑那个年轻都尉的能力,也相信对方会在边疆战事中发挥极大的作用,然而自己身为翰林院修撰,以后注定会走文臣储相之路,怎么可能需要边军武将的照拂?
薛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