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长胜皱眉道:“应该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林颉颔首道:“不瞒史兄弟,我和陆沉这孩子颇有渊源,对他的性情非常了解。他行事果敢勇毅,所以会坦然接受蒋厚明的提议,跑去河洛城刺杀陈景堂,但他绝对不会鲁莽冒险。既然他说没有泄露行踪,那么燕朝君臣断然不会知晓他的存在。”
史长胜缓缓坐直身躯,沉声道:“帮主,会不会是蒋厚明通风报信?”
林颉把玩着面前的酒盏,轻叹道:“也有可能,毕竟陆沉此番是秘密前来,南边除了萧望之萧都督之外,没人知道他来到七星帮。咱们这边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少,至少在他离开山门去河洛的时候,所有堂主和管事都清楚他的底细。”
望着对面中年男人平静的面容,史长胜不知为何隐隐有些紧张。
林颉继续说道:“史兄弟怀疑蒋厚明勾结外人,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但是我心中还有一处不解,所以一直没有动他。”
史长胜暗中调匀呼吸,恭敬地说道:“请帮主赐教。”
“赐教谈不上。”
林颉淡淡一笑,继而道:“林溪在景朝境内和庆聿恭的女儿较量过,两人虽然没有直接交手,但她事后说那位年轻的郡主心机很深,并非一味骄傲霸蛮的天之娇女。如今这位郡主负责燕朝境内各种事务,招安绿林之策便是她的手笔。”
史长胜安静地听着。
林颉淡然地望着他,缓缓道:“我一直在思考,假如蒋厚明早已投靠庆聿怀瑾,他不该几次三番跳出来,这不符合庆聿怀瑾一贯的行事风格。正常而言,蒋厚明应该谨小慎微地潜伏着,等到关键时刻再反戈一击。换做我是庆聿怀瑾,决计不允许蒋厚明提前暴露自己。”
史长胜沉吟道:“或许帮主高看了那位年轻的郡主,她又没有经历过多少大事,有时难免会想当然。”
林颉摇摇头,微笑道:“我从来不会低估自己的敌人。蒋厚明这般表现太过反常,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外面的人需要他这样做,以此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从而帮助另外一个内奸更好地隐藏起来。你没听错,我认为帮中不止蒋厚明一个内奸,还有一个藏得极深的叛徒。”
史长胜的表情愈发凝重。
林颉道:“这个叛徒会是谁呢?我不好轻易下定论。陆沉知道我的考虑之后,便提出以身为饵钓出另外一个内奸。即便那天蒋厚明不提,也会有人鼓动让陆沉去刺杀陈景堂证明他的诚意。我之所以要在议事厅内公开陆沉的身份,便是想看看谁会对外泄露这个消息。”
史长胜低眉看着面前的酒盏,索然无味地笑了笑。
林颉轻叹道:“你应该还记得,当天我命你和董勉戒严各处出入通道,严禁有人向外传递情报。”
“原来帮主从那个时候便在怀疑我。”
史长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着。
林颉将手中的酒盏放下,拿起
史长胜自嘲笑道:“我身边只有那么几个心腹,想不到其中竟然会有帮主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
林颉举起酒盏,并未着急饮下,感慨道:“你们在山里生活这么多年,相继娶妻生子扎根于此,自然会有人不愿回到以前的生活。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史兄弟一样,可以放下这么多年的亲情和兄弟义气,矢志不移地帮燕朝做事。事已至此,我想问问史兄弟,你是谁的人?应该不是庆聿怀瑾,多半是察事厅的王师道。”
史长胜没有否认,只是淡漠地说道:“这不重要。”
林颉笑而不语。
史长胜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林颉如高山一般的昂然身躯,即便坐着也散发出凛然之气,不由得问道:“既然帮主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肯答应赴约?”
林颉轻轻晃了晃酒盏,道:“这酒里下的毒药应该是钩沉?你将矛头指向蒋厚明,无非是想让我相信你,一番唱念做打拖延时间,想让这毒药在我体内运转,继而让我一身武功只能发挥出三成的实力。”
史长胜见他连毒药的名字都能明确地说出来,登时暗暗运转内劲于周身,口中说道:“帮主见多识广而且武功深不可测,我们不敢用那种烈性的毒药,怕你尚未入口便能分辨出来。”
“钩沉之毒确实是最恰当的选择,但是仍然不够。”
林颉面上的笑意褪去,在史长胜眉头紧皱的注视中,举起酒盏将残酒一饮而尽,然后缓缓放在桌上,神情复杂地说道:“无论如何,你我兄弟一场,这杯酒只为送别故人。”
这一刻史长胜心中百感交集,多年来的兄弟情义并非虚假,然而他想要的东西林颉给不了。
一念及此,他的神情渐趋决然,沉声道:“帮主还是像当年那般自信。”
林颉微微侧头,道:“蒋厚明、尚本一、卢延光、钱六叔,还有三名神秘的高手,再加上他们纠集而来的百余名好手。为了杀我,这般阵仗确实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