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石从未叫人当众辱骂过,面子上挂不住了。
这丁牧云总是以院长辛夷的助教自居,脸皮极厚,见钱眼开,听说她在罗汉阵里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怎么这会儿魂魄又归位了?
不光是她,还有那只唤作“二哥”的紫蓝金刚。
军中流传,前朝谍报司曾训养此鸟作为暗探传递军情消息,经训养,佼佼者甚至能调兵遣将,有“一鸟可抵千军”之说,谍报司曾以皇帝之名招募捕鸟之人,以至于紫蓝金刚一度被捕尽,却又因豢养不善,大量死亡,只有很少几只流入了鸟贩子手中活了下来,训得好的,价值可达百金。罗石瞥着那紫蓝金刚,心想,本是鸟中王者,却跟个刁蛮丫头学得牙尖嘴利、其舌如毒、爱财如命,真是给你的祖先丢脸。
他皱皱眉,只想将丁牧云赶走,挥了挥手:“练兵重地,闲人免进,速速离开。”
上去两名书院的护卫就要驱赶丁牧云。
丁牧云俏脸一寒,双手抱在胸前:“敢动我一下试试!
那两名护卫原本就是书院的人,认得丁牧云,果然不敢了。
丁牧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停在了罗石身上,朝他靠近了一些,古灵精怪地看着他,低声道:“罗教头,不瞒你说,我就是来看热闹的,不叫我看个满意,你猜我会怎么做?”
说着便从篮子底下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木块,在那木块上一按,弹出四条腿来,轻轻拍打几下,木块竟变成了一个板凳,她往那板凳上一坐,篮子放在了脚边,故意大声叫所有人都听到:“山上苦闷,好不容易凑了个热闹,罗教头,你就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吧。”说罢仰起头,朝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了眼睛。
罗石直只觉她前倨后恭,软硬兼施,俨然两副面孔,便朝她多看了一眼,见她居然掏出了一把匕首,当众削起了瓜果,一副看热闹的做派,心道:“这么个小丫头,竟能把院长都哄得团团转,看来是有些本事的。”
他心念一转,又想,尚方书院不同于禁军,若真把她赶走了,必然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她是个鬼精,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练兵场上,大抵是冲着江川和符羽来的,不如做得滴水不漏,若她想从军棍下捞人,便叫她无从下手。
他打定了主意,压了压怒气,冲着丁牧云道:“既然你愿意看,便留下来吧。”
他转向了江川和符羽二人,大声道:“符羽,你刚才说,执法之人有私心?你给我听好了,看本教头到底有没有私心?根据我大瑨军规第四条,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加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第十四条,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你们二人已经触犯了我两条军规,我念在你们是尚方书院的学子,又是初犯的份上,只罚了你们二十军棍,服是不服?”
江川心想,丁牧云一来,罗石倒是变得有理有据起来了。
符羽已然先他一步,冲着罗石大喊了一声:“服!”
罗石又问:“这二十棍该不该打?”
符羽:“该打!”
他慢悠悠地昂起头,接着道:“是罗教头网开一面,但凡有点男人的尿性,就该好好受着,以此为戒,下不为例。”他一边说一边冲那两名执军棍的护卫一抱拳,“两位大哥,等会下军棍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对我们兄弟两个手软,更不要手下留情,只管打便是了,打得越重,越是对我们哥俩的关怀。”说罢朝那二人挤了挤眼。
这语气乍一听严肃认真,实则浮夸卖弄。
江川苦笑,这位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跟丁牧云配合起来,一唱一和,更是棘手,罗石这是要遇上对手了。
罗石的眉头瞬间皱得老高。
丁牧云迎合地咳嗽了一声:“呦,你还真不怕打呐。”便冲着紫蓝金刚使了个眼色,这一人一鸟,行走江湖,心意相通。
就听那紫蓝金刚冲那两名执棍护卫阴阳怪气地道:“嘿,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执行军法去。”
那两护卫叫只鸟这么一使唤,心中暗暗骂娘,攥了攥手中的棍子高高举起,正准备打底下去,这时,丁牧云却倏地抬了一下手,叫了声:“等一下。”
因她这声叫得脆,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那两手执军棍之人也都停住了手,看向了她。
丁牧云一边削着瓜皮,一边问道:“两位大哥,我就是想问问,我瞧他们长得皮糙肉厚的,你们这一棍子下去能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不?”
年纪稍大点的,粗声粗气地道:“你这不废话么……”
符羽哭笑不得地冲着丁牧云叫苦:“丁姑娘,咱们好歹也是相识一场,你还真怂恿他们往死里打啊?唉,我这身子板还勉强凑合,但我江兄身子孱弱怕是撑不住啊。”
丁牧云眼珠子一转,便凑近了执法符羽的那一位:“这位大哥,你听清楚了吗?他说他身强体壮不怕打,你得好好给他松松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