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俊辰自觉理亏,虽然委委屈屈地低着头,但还是下意思地想要维护自己的外祖和外祖那位瘸腿老友,一着急更结巴了,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舌头打了半天的架,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江川。
江川还在专心整理着书籍,脑子里一边在想鲁俊辰适才所言的巨型木鹤、千人车舫、楼船战舰,大杀器,火器飞隼,时空之门,想着书院接学子的沙舫,门口的木甲伶卫,以及那日在鬼阳湖里看到的黑色怪物,心道,若在这些技艺之上,再加精进,未必制造不出。心道,丁墨山不愧是泾阳帮的老祖,只是不知道鲁俊辰说的瘸腿老头儿到底是哪一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了,也越发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想到这里,转头朝鲁俊辰看了一眼,见他正一脸求助地看着自己,江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本来想随便敷衍两句,可转念又想,既然讲的是制工,自己又不是什么行家里手,不过是一个门外汉,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平日里沉默寡言,习惯三思行事,今日索性放肆一回,想到这里,目光微微一亮,徐徐道:
“制工的目的是方便于人,巨型木鹤、楼船战舰也好,大杀器、时空之门也罢,听着是异想天开,眼下或许真造不出来,但是百年、千年之后或许便有能人巧匠将这些统统给造出来了,到那时,说不定还会造出比这些还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重器。天下所有伟大的制工都源于天马行空的想象,匠人就是要敢想敢做,是为匠人的行为准则。”
鲁俊辰大受震撼,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激动得眼眶发红,一个劲地点头,差点就哭了,连忙用拳头堵着自己的嘴。
符羽内心里是赞同江川的,可他偏偏要怼他两句才高兴:“百年千年之后的事谁能料到?再说了,到那个时候,你和我早就只剩一堆枯骨了,看不见的不算。”
“你……你这个人,又说这话。”鲁俊辰不愤,觉得好好的一场制工探讨,又聊不下去了:“你这样的水准听……听不懂罢了。”
符羽笑嘻嘻地问:“那你得说说,我是什么样水准?”
鲁俊辰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那股子愣头青的劲头上了身,不知天高地厚地问道:“你先别问我,我先来问问你,墨斗,刮刀,凿子,锯,平推刨、铲、钻、划线器这些你都会用吗?”
“不会。”
“以前都没见过吧?”
符羽笑得更好看了:“它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
鲁俊辰撇嘴:“你是打京……京城来的,他们都说,你也是纨绔。”
“我当然是纨绔了!”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口气。
“你来书院的目的,用我们乡下人的话说,那就是来……镀个金,然后回去了做官,所以……你肯定成不了匠人,你也……没想要好好学习制工。”
叫他这么一说,符羽还真有些问心有愧:“谁说我不想好好学习制工了?我要只想做官,去翰林学院不就是了?反正四大书院任我选,又不像你们没得挑。再说了,科英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培养工匠的地方,我来都来了,不学那不就浪费了,不过么,将来学得怎么样那是将来的事,最后到底是成为了一名工匠还是一枚卯榫,那就看造化啦。在我看来,工匠也好,卯榫也罢,最后都是归官府管,我将来做官,也要做管得着你们的官……还不赶紧趁着同窗好好巴结巴结我。”
江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直到听到最后这句,终于没忍住,嘴角微微扬起。
这新借来的书,书角卷了,他一个一个地撸直了,最后在上面压上砚台防止再卷回去,弄好了,这才转过头去看符羽。
符羽正在和鲁俊辰侃侃而谈:“……外行指导内行怎么了?你别不服,将来你就知道了,我这种外行将是你见过的最内行的外行。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听起来确实激动人心,可冷静下来再想想,那些东西离我们现在的生活也太遥远了,也许真要等上百年千年才能够实现,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在有限的生命里,要做有意义的事,才叫无憾。”
鲁俊辰还真的听劝,问道:“那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你想想,眼下老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
鲁俊辰一头雾水:“什么?”
符羽卖个关子。
江川好心提醒他道:“是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饱肚子。”
“对对。”鲁俊辰顿悟,噼里啪啦地道,“我爹说过,要想老百姓人人都能安居乐业,那就……就要家家有良田,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我爹还说过,良田大都在士族贵胄的手中,老百姓只有少许薄田,甚至有的连薄田也没有,官府当鼓励百姓开垦荒地。我见过在山上开荒种粮的人,很是辛苦,所以我想,作为匠人要造就出更加锋利的镰刀,更加好用的锄头、筢子、铲子……逢到缺水的地方,还要解决引渠灌溉问题……虽然如此,瘠土比不了良田,但对老百姓来说,家里有田,心里才能不慌。唉……眼下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