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毓随着祖父抵达漠北时,已经是傍晚了。 正是三月春末,加之那日天气不是特别好,满目的黄沙飞舞,下马时能从衣袍里抖落出厚厚一层沙子。 镇守漠北的姜老将军前来迎接,他与祖父关系很亲近,虽然儿孙辈早已经疏远,但两人感情甚笃。 年仅七岁的小闻毓跟在祖父身后,他被规训的很好,小小年纪就比那些出入朝堂的大儒更加温和有礼。 他将双手高抬在额前,规规矩矩地冲姜家人行礼问安。 即便是穿越风沙尘暴而来,身上衣物都有些脏了,但他还是白净如玉,像那观音坐下不染尘埃的仙童子。 身量也不高,挺直脊背站在厅堂中间,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娇娘呢。 陆观月笑眯眯地盯着闻毓,眼中全是怜爱,“小公子真是叫我开眼了,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男孩子都像我家这三个那么淘气烦人。” 闻毓耳尖发红,难得的一句夸赞倒让他心中有些酸涩。 彼时的小姜浓还未回府,她和师冷霜还在那墙垛上猫着,等着看日落呢。 待到回府,她又被陆观月提着领子给嗔骂了一顿,“我说你们两个皮猴子……今日天气不佳,哪来的日落?又找借口出去磨蹭到现在才回府,玩够了吧?” 小姑娘撅着嘴,细声细气地同自己母亲辩驳:“阿娘,我们才没有找借口!谁说起风了就没有日落看啊?反正我和冷霜就看见了,橘红的模糊的小小的一团跟蛋黄似的,可漂亮了!” “那算你们运气好,下次不许在外面逗留这么久了!近来风沙肆虐,若是叫沙尘迷了眼或困住了怎么得了?” 陆观月松开手,又气又笑:“今天家中有客人来,人家那小郎君粉雕玉琢,可比你乖巧多了。” 小姜浓闻言敷衍地点了点头,又问自己母亲:“是谁来了?” “你祖父年轻的好友。” “祖父的朋友?从京城来的吗?” 见陆观月点头,小姜浓来了兴致,她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回过京城呢! “我现在就去找祖父玩。”说着,姜浓拔腿就要跑。 陆观月从后面一捞,就把她给抓住了,“等会儿,换一身衣裳再说,毛毛躁躁的脏猴子。” 漠北的夜分外寂静,漫天卷地的风沙一停,被遮住的月亮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莹白光辉撒下,好似嫦娥仙子的素纱披帛垂落。 小姜浓踩着月色到了自己祖父的院子外,她知道祖父肯定是在书房,所以他那位好友应该也是同他在一起吧。 她都想好了,到时候嘴甜一点,说不定这位来自京城的爷爷会给她好多见面礼呢。 等到了书房门口,她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立在回廊里的小孩。 “你是谁啊?”小姜浓提着裙子上了回廊,目露好奇地问道。 闻毓被这道清脆的小女孩儿声音惊醒,他正在默声背诵着那些自己父亲给他安排好的经义,这些回去了都是要被抽考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也是京城来的吗?”姜浓靠近了两步,借着廊下烛光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她倒吸一口气,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艳之色,“你生的可真白嫩啊,一路上过来居然都没有变黑吗?” 闻毓抿着唇笑了下,其实他已经被晒黑了很多,但奈何在京城的时候就很白,倒不太明显。 他刚要开口回应面前这个小女孩的话,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走吧闻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去安置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祖父过来对闻毓道。 姜浓的祖父也出来了,站在门口送自己的好友离开,时不时还咳嗽两声,他的旧伤又犯了,但好友的到来还是让他多了点精神气。 目送着闻毓离开后,姜浓才从回廊的阴影里出来,她刚才被声音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迅速躲起来了。 这就是经常背着长辈干坏事留下的后遗症。 祖父看见了她,冲她招招手,“小姜浓,来。” 姜浓依言走了过去,抬头问祖父:“祖父,刚才那就是你的好朋友吗?” 祖父点头,姜浓继续问:“那个小孩是谁啊?” “是我好朋友的孙子,你和他说上话了吗?” “没有,刚要说呢,你们就出来了。” “那你明日带着他出去玩一玩吧,他们只在漠北待几天就要回返了。” “好呀,那我明天就带他一起去看日落,可以吗?” 祖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