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浓急急把茶壶收回去,一边扯出腰上的手帕去给闻毓擦拭茶水,一边道歉:“对不住,我,我没反应过来。”
其实她心底有些无语,哪有人直接用手来拦壶嘴的啊?是想洗个手吗?
闻毓接过帕子,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姜浓对面,将手上的茶水都擦干净后,那张藕荷色的帕子已经被濡湿到皱巴巴。
他捏着帕子,不知道是该还给姜浓,还是另作处理。
故而一时之间面上竟隐隐浮现出几分无措来。
姜浓见状,并未过多计较,只摆手道:“丢了吧。”
闻毓却没有听从,他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将那张湿哒哒的帕子仔仔细细折成方正的形状搁置在了桌案边。
姜浓移开目光,又再次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次她没有急着喝,因为对面闻毓盯着她的眼神过于明显了。
“我……我只是有些冷,所以才想喝点热的。”她嗓子泛起疼意,本不想多说,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刚才的姜浓浑身发冷,从指尖冷到心口,仿佛烈火燎原后剩下的那一片荒芜下起了雪。
漫天大雪覆在皲裂干涩的脏器上,寒意直抵心口最深处。
闻毓没有应声,他垂下目光,眼底的关切之情被埋得严严实实。
时辰已晚,食肆上菜速度很快,两人沉默寡言地拿着筷子用膳。
姜浓忍了又忍,还是盯着闻毓泛红的手背问他:“你刚才,为什么要直接用手来挡?”
闻毓咽下了口中的饭食后,才温声道:“情急之下,难免失态。”
其实何止刚才失态了,从他跟在姜浓身后出来时就已经失了态。
他不该跟着她的。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直接唤人去找她的婢女或贴身嬷嬷来,但当时的闻毓却忽略了。
他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姜浓好生脆弱。
脆弱到一阵风或是一场雨就能使她消散,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晓姜浓的失神不是因为鹤灵渊受伤。
应该是说,不仅仅是因为鹤灵渊坠马此事,更加深层次的原因闻毓则不想探究,也不敢去探究。
他谨守本分,不对好友妻子过多关注。
但奈何却始终会不自觉做出些不妥的行为,这是念诵一万遍清静经都没办法阻止的。
闻毓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手指蜷缩着握紧了筷子,手腕上的檀木念珠磕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相击之声。
姜浓没有发觉他的异常,只觉得闻毓此人是真的不愧为人人称颂的芝兰君子,恰到好处的关照和有分寸的相处都让她心中动容。
“闻大人,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姜浓放下筷子直视着闻毓。
闻毓的目光从自己手背上收回,转而与她对上,他轻微颔首,一脸肃然道:“可。”
“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的结局是注定悲惨的,且你若是去挽救的话,会付出很多东西,你还愿意去救他吗?”
姜浓斟酌了好一番,才问出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句子。
闻毓看向她的目光澄澈又温润,其中未曾参杂丝毫情绪,他轻声道:“愿意。”
姜浓:“为何?”
闻毓:“因为我做不到视若无睹。”
姜浓:“可这个结局是命定的,纵使你插手了,也可能得不到任何改变,还有可能会搭上你和你的亲朋好友,这时候你还愿意去救吗?”
闻毓:“尽力而为。”
姜浓很是不解,就不能不插手吗?
闻毓看懂了她脸上表情的含义,他淡淡道:“事分轻重缓急,人分亲疏远近,我乃一介俗人,不可免。”
他将手搭在膝盖上,被茶水烫到的地方有火烧火燎的刺痛感传来。
很轻微,却难以忽视。
姜浓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补充道:“所以说你还是会因为那人身份而有所不同考虑,对吗?”
闻毓点头,但又摇头,“若以我之死能救他人之命,那我会毫不犹豫去救,但若是会对身边人造成伤害,那我就要三思而行。”
“但我还是会救,这是既定的。”闻毓补充道。
姜浓听了他的话后,一下子就笑了。
少女刚才还愁容满面,细长的柳眉轻蹙,如今展颜一笑,脸上的冰霜全都融化,明媚灿烂之姿让人不敢多看半眼。
其实她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根本不可能从闻毓口中得到一个符合她心意的答案。
闻毓此人,心性和姜浓完全不同,所思所想也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所以姜浓哪怕是将问题说得严重些,都不可能更改他的答案。
姜浓咬了咬下唇,又问他:“如果......如果还有一个方法能两全其美,但是会伤害你所救之人,你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这个办法吗?”
话音落下后,闻毓稍稍歪了下头,仿佛在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