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往南数十里的平原上。
夜幕下,数里连营的帐篷连绵不尽。
每隔数丈就有篝火燃起,将周边点亮。
军卒的喧闹声,车马的嘶鸣声,以及篝火的噼啪声,无不彰显此处大营的森严。
中军的一处帐营,此时却气氛诡异。
一个亲兵跪在帐帘不远处,低着头,瑟瑟发抖。
他的对面,帐营正中,坐着一个一身便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脸型方正,约莫四十多岁,眉角锐利,颇为威武。
但此时的他,却双眼含泪,嘴唇哆嗦,一脸的哀意与愤怒。
在他颤抖的手上,拿着一张卷长的纸条。
上面的字他已看完,也模糊了他的双眼,令他喉咙发堵,哽咽不已。
“王帅!请节哀!”亲兵低着头,声音也很是低沉,充满了恐惧。
纸条是亲兵送上来的,是他们的主帅家里送来的飞信,上面的内容他已过目,着实把他吓到了。
只因上面记载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主帅留在家中唯一的儿子,被人给杀了!
那个叫楚什么的人实在太胆大包天了,连他们主帅的儿子都敢杀!
眼前的男人,可是在军中杀出赫赫威名的南庆侯啊!
竟然有人敢动他的儿子?
亲兵已经能想象得到他们主帅该如何狂怒,又要怎么疯狂报复的场面了。
没错,此处正是南庆侯王阳领兵的大营。
身为梁州领兵大将,没事的时候,他也不在庆城,而是在梁州总督帐下听令。
梁州总督身在云城,统领梁州军政,排兵布阵抵御南边的蛮族,也是他的使命。
南庆侯统领三万大军,就被他安排在云城之南数十里的地方。
再往南两百里不到,就是蛮族之地了。
平日无战事时,南庆侯就在此地练兵;战事一起,他要么可以后退数十里守卫云城,要么急行军一百多里,直扑前线,迅速投入到与蛮族的战斗之中。
他也清楚,身为侯爵,手下又有数万大军,很多事情是不能太过自由的了。
这也是他把自家儿子留在庆城的原因——他得把家眷留在朝廷手中。
但是,他没想到,这一留,就出事了!
他的儿子,堂堂南庆侯世子,被一个捕快闯入府中,一刀枭首,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砰!
南庆侯撕碎了手中的信报后,狠狠一锤,将面前的木几一把拍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亲兵听闻爆裂的声音,身子也跟着抖了几下,不停地说道:“王帅节哀啊!莫要气伤了身体!”
“节哀?”王阳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愤怒与哀伤,双眼的泪水禁不住流下脸颊。
砰!
他一把将眼前的碎几踹到一边,两步跨到亲兵面前,一脚踢翻了他,声音嘶哑地吼了起来:“我特么死了儿子,你让我节哀?我唯一的儿子没了!我王阳绝后了!你让我节哪门子哀?!”
“王帅!”亲兵爬起来抱住王阳的腿,哀求不已,“王帅,你要冷静啊!”
身为王帅亲兵,跟着他好多年了,亲兵比谁都了解他的脾性。
出了这么一回事,南庆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就怕对方一个冲动,作出难以收拾的事情来。
毕竟,他是一个侯爷,手下还有大军,影响太大了。
砰!
王阳又一把踢飞了亲兵,满脸通红,怒吼连连:“王三!你还是不是我的人!我儿子都让人杀了,你让我冷静?我冷静你嬢!起来!给我点齐三千人马!回庆城,给我儿子报仇!”
他总算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没有说将麾下的三万大军都带回去,而是只要三千人马而已。
但是,三千人马也很恐怖了。
王三没有奉命,而是跪着磕头劝道:“王帅,世子的仇,我们是非报不可的!王三也恨不得将凶手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但是,王帅,如今前线无战事,您只有统兵之权,没有调兵之权啊。三千人马无令而动,还是从南疆往北而去,这……形同造反啊!只怕我们还没到庆城,一路上总督大人就要调兵围剿了!”
“他敢!”王阳双眼都通红了,如同发怒的狮子,“谁也不能阻止我为我儿子报仇雪恨!那个姓楚的捕快,我杀定了!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世间!还有庆城那些作壁上观的人,我也要让他们陪葬!”
王三听得胆战心惊,更不敢奉命了,再一次抱着王阳的腿求道:“王帅,你是武将,无故大规模诛杀百姓或百官,这是夷三族的大罪啊!王帅,杀一捕快而已,何须三千人马呀!”
王阳想再次踢他,却被亲兵死死抱住大腿,又不好真杀了他,一时挣脱不了,不由怒吼连连:“王三!你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