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涵,我……”
我把头埋得更低。
“我……我是我们家的长子,你知道,孩子到了年龄,家里人总是希望他安定下来……我,我妈,我妈说……”
我又想笑,又不敢抬头。
“我妈说”,他像是憋得有些难受,索性又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妈说,人和人交往应该坦诚……”
“阿姨说得没错”,没等他说完,我突然接了一句。
“是啊,阿姨说得没错”,他鬼使神差地说。
我忍不住笑起来,问道:“我是夜叉吗?你干嘛这么紧张。”
其实我想说,他的语气、脸色、状态,真的很像便秘,合该在马桶上,但是这么说不太文雅,想了想,还是把这话止住了。
他又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想了想,轻轻拉了他的衣袖坐到一旁的长椅上,“煜安,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你想说,我就问,说到哪不想说了,我们就以后再说。我不会让你觉得丢脸,我也不会觉得尴尬,你想怎么表达,我都能接受。”
他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呼吸逐渐稳定下来,然后意外地,轻轻坐远了些,俯下身卷起了自己右腿的半条裤管,一只黑色的金属支架插在他的鞋子里,直到挽到膝盖,才能看见健康的皮肤。
那是义肢,低位截断的义肢。面对这一幕,我整个人僵在那里,冷风吹过,冻得动也不能动。
煜安的神色反倒镇定下来,不再是马桶上慌乱的他,是公众面前的那个绅士,眼神蒙了一层水雾,平添了白天不会有的颓丧的柔情。
“因为这个”,他缓缓说道,“我从小到大,没有正经和女孩儿交往过,夏涵,请你不要介意,不要觉得我说话很紧张,好像很笨,觉得我傻。”
“我……”
“你先听我说完”,他又激动起来,“珊珊告诉我,这没什么,她说,金钱地位和外表可以掩盖很多东西,而且,只要是一个善良懂事的女生,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会用这条腿打击我,甚至,她说你会讲很多温柔的话,不会追问我的过去,会因此心疼我,觉得一个表面看上去怎样怎样的人有这样的缺点”,他看向我,“让人觉得惋惜。”
“可是夏涵,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有一个理想的世界,外人看不见,但它是完美的。我不希望是这种不可逆的伤害,叫人家都知道,我为了人生挣扎过,并且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就算,就算有的事情改了,老天也要给你添上一笔,叫你知道你的人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夏涵……你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