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言只说这次回来是休假的,大约能呆半个月。
对于顾致远,只说他忙,不会回来。
大队长和谢叔婆也没起疑,毕竟机械厂的工作,大家都听说过,那么高大上的厂子,顾致远又是什么设计师,听着就怪厉害的。
厉害的人忙一点是应该的。
倒是听说许宁言这次回来能呆这么久,都十分高兴。
寒暄了几句后,许宁言问起不远处那多加盖起来的牛棚。
大队长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满脸愁容:“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年已经往咱们大队分了好几个下放到黑五类份子了,一个个看着都斯斯文文的,哪里像干活的人?我都不敢给他们安排太重的活,就怕他们扛不住!”
“我都发愁,这样的体格,又干不了什么活,下半年可怎么活?”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以前他们团结大队好几年一个下放的都没有。
可从顾致远平反翻身成了机械厂的职工后,这隔三差五的就下放两个人到他们大队来。
牛棚都住不下了,如今大队里的牛都被挪到了老杨头家去了,就这还不够住。
这不又新盖了两间,看着都够呛,要是再下放两个人来,那牛棚又住不下了。
可真是愁人!
他自从顾致远之后,就知道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谁能说这些下放到黑五类分子里,不会出第二个顾致远呢?
因此虽然他们是下来改造的,可大队长和书记商量过后,不敢很给他们安排任务,也不许大队里的队员欺负他们。
只是这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了分口粮,这些人干活不行,还要分口粮,时间长了,只怕大家也有意见。
大队长说起来就头疼。
许宁言却猜到,那些下放的人,未必没有能量,背后还有亲朋故交呢。
大约是打听到了,顾致远在团结大队没受什么欺凌和折磨,日子过得去,所以才都将人往团结大队塞呢。
若是大队长和支书他们一直保持着如今这个态度,也算结下了善缘。
将来这些牛棚里的黑五类份子平反后,说不得个个都是大佬。
只要将来记得今日团结大队的一两分好,将来团结大队的人就都受用无穷了。
而且,能让牛棚里的那些大佬们,日子好过一些,也算是积德了。
因此只笑着道:“那是上面领导相信大队长和书记,还有咱们大队,才肯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咱们大队呢!不然不说红星公社,就是县城下头那么多公社,那么多大队,非要送到咱们团结大队来改造?”
“自然是看到了大队长和大家改造他们的成绩了,别的不说,我家顾大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说咱们县城,就是全国能有几个将黑五类分子,改造成机械厂职工的?这不都是大家伙的功劳?”
“所以上面的领导相信咱们大队干部的能力,还有咱们大队的改造环境,才有这样的安排!大队长你们的表现,上面领导说不定都看在眼里呢,若是将来咱们大队再出几个改造好的例子,只怕咱们大队和大队长你们要成为全国模范标准了——”
许宁言狂给大队长画饼。
大队长顿时心潮澎湃,顺着许宁言画的饼畅想,若真有那一天,那他可就风光了。
会不会也有机会去县里,市里或者省城,京城去做报告?
他可是看过报纸,知道实事的人。
报纸上可登过,农村学大寨,大寨不也跟团结大队一样,都是农民吗?他们能被最高领导接见,自己说不定也能有这福气?
这么一想,大队长可就不愁了!
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现在就去大干一场。
大队长顿时坐不住了,烟袋往腰间一别:“还是四丫你这丫头脑子灵活!你说得对,这是上面领导对咱们团结大队的看重!送这么多人下来改造,也是对咱们团结大队的考验!我们得抓住这个机会!我得去找书记商量商量去,四丫啊,你反正这次回来住的时间长,闲了去家里吃饭啊——”
说完,就脚不沾地地往大队部去了。
正好大队长的儿子将竹床洗刷干净,又给扛回来了,放在院子里了晾晒。
大队长这个儿子一贯话少,见亲爹走了,自己也不好留,拔腿也要走。
被许宁言拉着,灌下了那碗已经温热的麦乳精,又塞了一把糖给他,让他带回去给铁柱几个孩子吃,才将人送走了。
等人一走完,谢叔婆就更放松了。
忍不住就拉着许宁言抱怨起来:“四丫啊,你这么聪明,大队长发愁的事,你说了两句话,大队长就屁颠颠地忙活去了。你也帮叔婆拿个主意呗?”
许宁言苦笑,她那是给大队长画饼了。
难不成也给谢叔婆画个饼?
可谢叔婆已经在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