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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柯南回到家时已经累得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他迷迷糊糊地被毛利兰催着去洗了个澡,总算摆脱了隐隐萦绕在身上的血腥味,接着换上睡衣,终于像几个小时前本该发生的一样,安安稳稳地躺进了被窝里。
实际上,他今晚从未真的接近任何人的鲜血,血腥味可能也只是一种错觉。但他又确确实实目睹了两个人流血甚至死亡,心里总是残存着一丝后怕。
幸而,那点后怕已经被这个暖乎乎的热水澡冲散了。
冬日暖炉释放的热气在室内流淌,他独自一个人窝在被褥里,楼下隐隐传来毛利小五郎看电视的声音。
这点声音对他迷糊的大脑来说已经算不上干扰了,它充其量是这世界本就存有的白噪音的一部分,就像这平静、悠然、一切如昨的日常生活。
在他阖着眼沉入梦境的最后几秒,江户川柯南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我好像想起来了。
没错。错不了的。
我应该见过22岁的萩原研二。
七年前,米花町某座公园,断裂的管道,滋哇乱溅的水流,哭泣的小兰,还有那个戴着棒球手套的、蹲下来的身影——“喂,小鬼,你怎么把自己的女朋友弄哭了?”
原来是他,原来那个穿着警校制服的大哥哥是他。
那是曾经还在当警察的萩原研二。和现在的研二哥不一样的,年轻、健壮、生机勃勃的萩原警官。
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三个人中江户川柯南只认识松田阵平——七年前在警校上学的这对幼驯染也曾经是无忧无虑、打打闹闹的关系。在一切不可挽回的遗憾发生之前,他们原来是那样闪闪发光的年轻人。
难怪。难怪他们能阻止三年前新宿废弃大楼发生的爆炸。难怪在东京都厅第一本厅舍的那颗炸弹面前,松田阵平那么镇定。
江户川柯南有些哭笑不得地想——他甚至已经镇定到了敢远程委派怪盗基德来处理炸弹的地步。
然而时到如今,萩原研二本人还住在医院里,他甚至不能看上那枚炸弹一眼,而必须得先坐电梯离开以避免病情反复。
但是第一个看透普拉米亚的炸弹,并且在此后的数年里,跨越时空,拯救了所有牵涉其中的生命的人,依旧是他。
杀死普拉米亚的人是波本,放任这场谋杀的人是星野真弓,动手拆弹的人是松田阵平,而在这一切背后,那个真正地、彻底地摧毁了普拉米亚所为之骄傲的一切的人,其实是早已永远失去面对炸弹的资格的萩原研二。
江户川柯南闭着眼睛,他静静地想——这是某种宿命吗?
星野真弓一定有一百种方法避免萩原研二出现在那座塔楼,而她最终放任了一切发生,是因为她也想让他看到吗?
——研二,即使如此,无论发生什么,你一直都那么强大。
他未能明了自己的思绪,在更多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前,他已经在月光的笼罩下睡着了。
…...
涓涓水流涌进玻璃杯。
星野真弓垂着眼放下热水壶,兀自抿了一口已经冷透的白开水。
水是今天早上烧的,到现在已经冻成了一壶冰水。再多喝两口她的胃就要受不住了,所以她只强迫自己用一口水灌了两粒药,就把剩下的水倒进水池。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她转过身,看见夜色下雷蒙德幽蓝的眼睛。
俄罗斯蓝猫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又叫了一声。
星野真弓不禁淡淡地笑了笑,她开口说出回家后的第一句话:“我回来了。”
“喵~”雷蒙德的声音很轻。
它叫完便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星野真弓跟着它,直到走到阳台上的猫饭盆旁。她蹲下来任劳任怨地给俄罗斯蓝猫加了顿餐。
十分钟后,她才终于得空从客厅角落里翻找出一个医疗箱,接着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嘴角的那道伤口。
她向来是伤好得快的类型,松田阵平倒也没真的下死手,过了这么久,伤口已经只剩一道淡淡的血痕了。
星野真弓娴熟地用碘伏消了毒,接着在嘴角贴上一块肉色膏药。那层薄薄的膏药贴几乎和她的肤色融为一体,这么收拾一通,她立刻重新变得人模人样起来。
她就这样对镜子里的自己扯起嘴角笑了笑,很快又收敛起嘴角的幅度。伤口止血了,但被撕扯的时候确实是疼的,她还远没有强大到能随时随地无视每一种疼痛的地步。
她不禁摸了摸口袋,后知后觉地翻出只剩最后一根的烟盒。
就在这时,放在洗手台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星野真弓靠在池子边,嘴里含着最后一支未点燃的烟,低头点开收件箱。
良久她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
发信人赫然是松田阵平。明明已经乱七八糟地精神高度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