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林子里杂草丛生,许多如腰般粗壮的树肆意延伸,长出许多奇形怪状来。
竹儿不久便追上了我,她唤我回去。
我急得哭,「竹儿姐姐,你让我去,何颂他有危险。」
竹儿抿唇,问我当真?我点点头。
她撒开了扯我的手,望着林子,「我同你一道寻他。」
林子不知有多大,我走着走着,便被磨破了双脚,那树根有些已拱出地面,时不时要将人绊倒。
我忽然想起那支青哨,就在我右侧荷包里。
他说过,我若是吹响,他便会赶来救我。
青哨声音尖脆,如利刃划空,惊得林中一阵扑簌。
约莫半刻,何颂策马而至。
我瞧见那熟悉的英姿安然无恙,便松了一口气。
他匆忙下马来,死死将我拽入怀中,「阿花!你没事就好。」
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的小暗卫,果然还是担心我的。
谁知一旁的竹儿突然高吼一声,「何颂!」
何颂闻声回头,竹儿已拼尽全力朝他身后扑了过去。
一记利箭,朝着他的方向。
如今生生射在了竹儿的左胸。
竹儿气息已微,还扯着嘴角冲我笑。
「阿花你看,为了他,我……我也勇敢的,不……不比你差。」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想起初见时,她虽对我冷漠,可依旧认真教我宫廷规矩的模样。
「竹儿姐姐……你撑住,我们带你走。」
阿索见伤错了人,只能策了马,改道而归。
17.
竹儿姐姐还是死了。
五皇子命人撑开我的嘴,往里灌了些粥羹。
「阿花,你莫拿绝食逼我,我有的是办法。」
我泪眼婆娑,死死盯着这位气质华贵,眉眼间满是不悦的男子。
「究竟怎样,你才能放了我,放过他?」
他走过来,细细摩挲着我的眉梢,「阿花,你该永远留下陪我。别想他,我便放过他。」
我侧眼,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早莺。
「我本乡野丫头,何德何能,入了您五皇子的眼。」
他神色柔了起来,将我轻轻半揽在怀里。
「阿花,我明明比他更先与你相识。」
原来,那日行军队列如蜕了皮的死蛇,个个怏怏的,领头人也带着伤,强撑着命令所有人跟上。
我担着豆花桶,哼着曲儿走在那林间道。
他们说,是打仗而归的队伍,行至这里,已无气力。
马儿也跑坏了,行不到最近的驿站。
我那时怯怯的,给他们留了大半桶豆花。
领头人脸上带着血,喝着豆花,冲我道谢。
我被吓得连连后退,回去唤春婶儿她们。
春婶儿招呼着大家吃上了热呼呼的油馍,我则躲在一旁的榕树下,露出半个头来。
那领头人唤我过去。
「你叫什么。」
「我姓牛,叫阿花。」
他脸上血迹还在,我不敢睁眼看他。
只听到他笑了笑,说记住了。
「阿花,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
18.
阳春三月,三公主病了,起初是干咳,后来渐渐咳了些血出来。
太医只和皇后娘娘低语了几句。
随后摇了摇头。
我被破例去探视,三公主瘦得如枯木一般,见我来还是兴冲冲地叫我,「阿花!」
她嗓音沙哑,远不如当初那般空灵。
我忍着泪,握住她的手。
「公主,你快点好起来呀,到时候我们再回葫芦村,春婶儿她们说这次一定要好好招待你的!」
三公主满眼期待,说让我谢谢他们。
一旁的皇后娘娘将她轻轻抱住,「安儿,想去吗?」
公主点点头。
皇后娘娘依旧柔和,她与我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车马第二日便启程了,与慌乱出走不同,公主这次带齐了车马婢女侍卫。
葫芦村迎来了史上最高光的时刻。
有皇后娘娘,有三公主,有五皇子。
当然,还有我。
回到小院,竟已被细细装潢了一番,原本的堂室由破旧木屋变成了东西厢皆有客房的雕花阳房。
连我逼仄杂乱的小厨房,也变得敞亮有致。
「太好了!」
一群人看着我的欢喜雀跃,我尴尬地搓了搓手。
「鲜磨豆花,阿花造!」
我响亮地喊了一声,便钻进厨房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