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
楼下的《西厢记》已经唱罢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大家都争相抢着往前凑，有人往台上撒钱，还有人往台上掷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的味道。
闻霆还没回来，闻承听到一半就溜达到了一楼，他喜欢听戏，而且到戏园子里来的时候，很少坐在包厢里，觉得一楼人多氛围要好一些。
姜柚趴在朱红色的栏杆上，用手托着脸颊，看着闻承一边拍手叫好，一边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将里头的大洋全扔到台上捧着赏钱盘子的青衣手上，高声说道：“我还没听够，再唱一遍吧。”
目测有十几块大洋，还挺有钱。
身后的曹书仰发出两声“啧啧”，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提高声音问道：“如意姐，你要不要喝茶？”
这不是戏园子里一般的大碗茶，而是闻霆特地让卖碗茶的送来的。
这种卖碗茶的都是从外面来的，一般提前用大号的锡壶，放上极品香片，砌上一壶。
这种茶不要钱，全凭赏。
一直在吃吃喝喝没怎么停过的姜柚摇了摇头，她已经灌了好几碗茶了，站在打算去上厕所。
曹书仰把茶壶放下，主动说道：“如意姐，你不认识路，我带你去吧。”
姜柚看了一眼桌上的《新青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用不用，你好好看书吧。”
到这热闹的戏园子里还能专心致志，旁若无人的看书，可以算得上是青年楷模了。
曹书仰没有强求，细心地叮嘱道：“出门往左走到尽头，往右转，再往左转就是了。”
这百香园特地在二楼的位置建了一座水冲式公厕，装修得还挺好的，贴着花纹复杂的深色瓷砖，还点了熏香。
姜柚站在洗手池前，仔细地把手洗干净，这里没有备纸，她出门没有带手绢的习惯，只能把手上沾的水珠甩了甩。
她转身走出公厕，循着来的路往回走。
刚走到转角处，就有一道莽莽撞撞的身影跑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酒味。
若不是姜柚眼疾手快，往旁边让了一下，可能就被撞倒了
她抬眼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一头短发乱糟糟的，穿着白色的长马褂，下面却搭配着一条黑色的西裤。
五官生得不错，但看起来油头粉面的，有些三白眼，眉头一皱起来，看起来脾气很急躁的样子。
果然，男人自己莽撞，差点撞了人，不仅没有歉意，反而还大声吼道：“妈的！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挡你傅爷的路！”
姜柚脸上没什么表情，乌黑的眼睛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视线有些摇晃的男人定睛一看，发现自己面前竟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
一身黑色绣花的衣裙，衬得皮肤愈发白净细腻，墙上的电灯亮着光，昏黄的光影在她纤长的睫毛间浮动，看起来美得不可方物。
一般到这百仙园二楼来的，大部分都是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这才舍得花钱包下包厢。
除此之外，就是戏园的人。
男人自问在这苏州城里，自己绝对是吃喝玩乐第一人，只要是有些名头的，他全部都见过。
可这小娘子生得好看，身段也不似一般人，却是个眼生的，以前从未在苏州城里看到过这号人物。
大概是新来的玉堂春戏班子里的。
这表情看起来可真带劲！
男人本来就是个混不吝，如今喝得有些醉了，脑子更是不够清醒，胆子也比往常更大了。
他收回想去推搡姜柚的手，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个轻佻的笑，道貌岸然地拱手鞠了一躬：“小娘子，真是抱歉，傅某喝昏了头，刚才多有得罪了。”
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姜柚看出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一脸不咸不淡的微微颔首，提脚欲走，。
男人身子一动，动作间带起一阵风，夹杂着浓浓的酒味，他抬起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娘子，别急着走呀。”他伸手想去拉姜柚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男人吊儿郎当地说道：“既是道歉，肯定要有诚意，傅某请你去喝一杯，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姜柚快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冷淡地拒绝道：“不用。”
男人有些陶醉地眯了眯眼睛，这声音脆生生的，真是如莺啼般婉转，如珠玉般悦耳啊！
他恨不得立刻拉着这小娘子的手放到心口揉一揉，那滋味，真是不敢想！
“小娘子。”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捋了一把头发，自觉风流倜傥地说道：“你刚来苏州城吧？许是不认识我，我是城西傅家的二公子傅文启。”
傅文启？
听见这个名字，姜柚看向他，这不就是男二傅文讳的二哥吗？
在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