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对羲华道:“我国风俗是等胎儿满月时,由生父亲手剃下胎发,制成胎毛笔,以作纪念。只是阿弥……”她欲言又止,很是心疼这个孩子。
阿弥的生父是谁,在此行人中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但羲华不想让阿弥这么早便“认祖归宗”,受到的关注越多,危险便越多,就这么留在她的身边,做个乖巧的小可爱就好了,多少仇多少怨,都包在她身上!等时机成熟,该清算的清算,该属于他的就拿来给他,至于他要不要,端看他自己的选择。
羲华便不以为意道:“从阿弥起,这风俗便改了,孩子是母亲骨中骨、肉中肉,由母亲耗尽精血,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地养大,应由母亲剃下胎发,那些管生不管养的爹们,不配有这特权!”
晚娘听了,虽然赞同,却怕这“狂悖”之言被有心人听了去大作文章,虽然羲华是天女,神权在握,但并非可以随性恣意,前代天女娘娘就是例子。
于是她连忙“嘘”了一声:“夫人,后面那句莫要流传出去,恐招祸事啊。”
羲华也不知道听进没听进去,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始与晚娘讨论起胎毛笔的制作工艺了。
九韶静静地看着,羲华抱着金红色的襁褓笑容温柔,四周轻纱拂动,阳光明媚,一片岁月静好。
他看着有些痴了。
有人却偏要来煞风景,井焕百无聊赖,坐在美人靠上逗着池中的锦鲤。
那些鱼只是长的漂亮,却丝毫未开灵智,对井焕这个水族少主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只是循着本能觉得他亲切。他来逗,它们便欢欣鼓舞地自己“上钩”了,而井焕身无丝毫灵力在身,仅凭一根手指悬在水面上挑逗,连鱼食都没给扔一把,便引得大批的锦鲤聚集在他所在的凉亭那侧。
且他还知道要隐匿!隐匿!隐匿!没让那些鱼浮上水面,只在池底,让他们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排成个一字,玩的不亦乐乎。
只是千小心万周详,还是被羲华看出了端倪。
——那么多的鱼在池底熙熙攘攘,游的不亦乐乎,水面上涟漪波动,一圈圈荡漾来荡漾去,热闹非凡。
羲华早就看到了那片水域不同寻常,这么多时日以来,她其实是等着九韶他们找上门来的,心里有数,自然也就不惊讶,不慌忙,仍旧在从容不迫地逗着孩子。
反正他们要苟着,就由他们苟着好了。
九韶沉稳有耐性,她就不信井焕那个哪里热闹哪里钻,没有热闹还要自己造的人,能耐的住。
羲华压根没想到井焕如今身边有画扇,除了有人解闷之外,还耗费了许多精力为她调养身体,日子过的既饱满又充实,若不是九韶那个闷葫芦“近乡情怯”,不敢单独面对她,时不时地便将他拖出来打个幌子,大概井焕已经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重色轻友。
井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她面前露了馅,一面逗鱼一面对九韶道:“她们方才说那个孩子已经濒临弥月了,你打算把那魂魄温养到几时?别说我没提醒你,凡人有灵全赖魂魄,灵肉不可分离过久,时间拖的愈长越难以融合,会影响这孩子的灵智。”
九韶随口道:“便是蠢笨些又如何,他那般的身世,太过灵巧并非善事。”
“善不善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若是羲华知道因你之故让她养育出一个痴儿,你猜你在她心中的好感,还能剩下几成?”
九韶:“……”一针见血,很有道理。
见他点头,井焕得意地对画扇道:“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缺这么一个借口,你看他那目光,比春水还要多……唔!唔唔!”
画扇惊慌地捂严了他的嘴,拼命压低了声音道:“我求你做个人吧,这种话你敢说,我岂敢听的?!”
井焕不以为意:“有什么不敢听的?他那心思藏的住么?”
“即便世人皆知也不甘你我之事,休要议论了。”画扇无可奈何:“且我觉得是你眼神不好,你回头看看,哪里有什么春水,分明是刀子!”
井焕果真不信邪地回头,却没有看到九韶的眼睛,但他自己的眼睛却仿佛被刀刺中一般,痛的掬起了一把眼泪。
“哎呀呀,跟你开玩笑的!来真的还。”井焕捂着眼睛嚷嚷,声音中却还是调侃:“有你求我的时候!”
九韶笑了一声,完全听不出轻蔑之意,井焕发誓,他一定在嘲讽自己。
嫉妒!他就是嫉妒了。井焕恶趣味地想:他嫉妒我有红颜知己在侧,自己的一腔真情却无从诉说,被羲华揣着明白装糊涂,憋的脸都绿了,看看!
井焕回过头,见向他游过来了一尾大红锦鲤,这鱼肥硕非常,脊背向两腹鼓起,圆滚滚的,他顿时好笑道:“好一条猪鲤!”
说完,从池子那头又游来了两尾,虽然体型略短,却肥硕不减,将那尾猪鲤夹在中间,在池底摇头摆尾,其他的锦鲤们讨好似的,将他们围在其中,一面嬉戏一面吐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