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地一坐,闭上了眼睛。
这连日来东奔西跑,方才过于紧张刺激,这暂时一静下来,顿时觉得疲惫不堪。羲华掩唇小小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有些沉,便闭上了眼睛休息。
九韶望着她的侧颜,心中暖意融融,连那焚心的剧痛都驱散了不少,浅浅的笑容便如同长在了脸上一般,一刻都没有散去。
有什么比意中人单枪匹马地杀过来解救危难中的自己更觉甜蜜的呢?俗话说“患难见真情”,真情……
九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一贯自矜,如今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往傻笑的方向发展了。
虽然她孤身擅闯这梧桐台委实危险,但既然自己已经脱困,便必会保护她不受一丝伤害。
想到这里,九韶也不再拖延,开始在面前的药瓶中挑挑拣拣。
方才没有注意,如今一看,顿时有些无语——她这是,打劫了何方丹房,杂七杂八地收拢了这诸般灵药过来?
有外敷的、内服的,补气养血、调经理气、增补修为、散毒祛煞……应有尽有,这些倒还罢了,但这修容养颜、敷脸美白的是怎么回事?
罢了,这也无妨,可是,这补孕安胎、为幼儿压惊固魂的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看都不对症吧。
九韶微微惊讶之后也不再多想,先挑了两样内服的倒进嘴里稳住神元,复又解开衣襟,露出了一片焦黑的胸膛。
万焰焚心之刑拆而行之,先头那两天只伤及内里,如今行刑过半,炙灼之伤已透至体肤,他的胸口已漆黑如碳。
九韶低头看了看,觉得应该先削除这层焦肉。他并指如刃,毫不犹豫地下手削去了一层。
碳化的皮肉坚硬,饶是他狠得下心,却难以一次毕其功。
羲华原本已经盹着了,此时恰好脑袋一歪,惊醒过来,睁眼便看到九韶正在削剜自己的胸口,除了焦黑的皮肉外,淡金色的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那场面,与地狱冥府都相差无几了。
羲华陡然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的胸前也是这样一片惊骇可怖,痛的连眉头都蹙了起来。
九韶咬着牙继续削肉,因为实在剧痛难忍,再加上失血,他一时有些头晕耳鸣,便没注意到羲华的表情。
等到胸前焦肉终于清除干净,他的胸口如同破了个大洞,隐隐能看到一颗赤红的心脏慢慢搏动,上面的灼伤已经开始愈合了。
羲华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心疼的无以复加,同时再次在心里把闻贞神君又问候了无数遍,决定下次见到他一定提些建议,请他把止痛的丹药炼出来,福泽众神。
九韶最后施法将一层灵气合着伤药敷在了心口,方才松开牙关,压上了衣襟。
他抬头时看到羲华一直盯着自己,苍白的俊脸终于浮上了些许血色。
羲华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别开了眼,问:“伤的如此之重,凤君竟对你如此狠心。”
九韶不太想聊这个,更不愿提及这伤是因她而起,只是淡淡道:“受此刑罚是我自愿,得你赐药已令我神元恢复不少,再过一刻,你便回去吧。”
羲华瞪圆了眼睛:“你不和我一道走?”
九韶点点头:“此刑尚有一半,待我受刑完毕,自会去寻……”
羲华打断他:“为何?”
九韶不明所以,神色疑惑地将她望着。
羲华陡然激动起来——为了他,她不惜重返神界,擅闯丹穴山,连闻贞神君的私藏都险些搬空,还在凤君和四大长老面前掉了马……这种种的一切,皆是为了他……他竟然赶她走! 且还要把这般惨烈的刑罚再来一遍?
是他脑子有病,还是有病的是她自己?
羲华怒道:“方才凤君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来与你一道受刑,要么我与你一刀两断,你倒是说说看,你这般替我选了后者,是决意与我再无瓜葛了?! ”
九韶一直很平静——如今他这情形,容不得他激动。他道:“此事你不必担忧,安心离去便是。凤君及诸位长老必不会为难你。”
羲华嗤笑一声:“凤君的脾气你比我清楚,时至今日,他所针对的不是你这个唯一嫡子,凤族的未来君上,而是我,将你从云端拉下凡尘的祸水。”
说完,她懊恼地望着他:“此番我来,算是正中他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