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张家小妹,一开门嗷的一声就晕了过去,张老婆子见状骂骂咧咧捣腾着一双小脚,“见鬼了你,外头有什么,阎王带小鬼来敲门了。”
中气十足的嗓音甫落,与打更老头背后探头探脑的两人来了个六目相接,霎时一股血气猛地从身上抽出,刷的从头到脚溢出一身冷汗,直愣愣倒仰后去。
听见动静的两兄弟急急冲出来,看见她娘说的与人私奔的娘子皆是一愣。
伽蓝和紫霓留在了张家。
紫霓修为本就不高,那道阴气伤到元神,是以她现在使不出什么大术法,伽蓝为补残阵生祭出了平生修为,实乃伤了根,更是与凡人无异。
二人顶着阿汝、小蛮这个身份在凡间生活的这一年,似乎越习惯了凡人这个身份,是以乍一在坊街看见皎玄,二人第一反应便是装不认识想逃,然二人脚尖一转,回头便是负手静立的镜尹。
“你,你二人做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调戏良家妇女啊!”紫霓仗着此时二人是凡人的容貌,硬气大喊。
立时一片雪亮亮的目光迎了过来。
小镇地方不大,有个生人都识得,见是张家二位娘子,一群人忙围上去准备帮忙,便是一个转眼,空气都凝滞了般,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定身术!
紫霓暗道不好,缩着身子急急看向伽蓝。
伽蓝面色也很是不好,却没像紫霓那般抵死不认,她晓得镜尹的本事,若是不确定,是不会这般不幻形便出现的。
伽蓝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帝尊,我不能跟你回不周山,我想留在凡间。”
帝尊二字一出来,镜尹眸中的笑意、欣喜、激动都似被一捧凉雪堆了去,冻的他眸光甚至晃了几晃。
紫霓在旁看的傻眼,眼睛咕噜一转,学着伽蓝的样子就跪到了皎玄脚边,拽着他袍子干嚎道,“表哥,我也不想回去。”
皎玄额头青筋跳了跳。
或许预料过千般场景,没有预料到眼前这般。
镜尹想拉伽蓝起来,伽蓝却跪的瓷实,只一双亮炯炯的眼睛将他看着,目色中很清晰,你不应,我不起。
镜尹便收回了手,沉默半晌,垂下眸光看她,“为什么?”
伽蓝两颊的粉霎时红火了起来,她咬了咬唇,“帝尊,我动情了。”
这几字极具份量,压在镜尹心口,他连轻松的神色也做不出,不觉握紧了拳头。
紫霓印象中伽蓝虽然平素的调子也是软乎乎的,但不像这样绵软的像她前几日吃的麦芽糖,于是傻乎乎转脑袋看去,想看看伽蓝是个什么神色,这脑袋方转一半,整个人已被皎玄猛地提拎起,紧紧扣着一双胳膊急声,“你也动情了!”
紫霓被吓了一跳,她这鲛人表哥向来如九霄清风,水底朗月,再谦和不过,怎的些许时日不见如此吓人。
她不敢作假,忙磕磕巴巴道,“没没……没有。”
许是错觉,皎玄眉眼微微一松,极有放下心石的模样。
那日,伽蓝在镜尹脚旁哭的十分伤心,“帝尊,你让我留在凡间吧,他最多不过五六十年的寿命了,算来也不过两月,待我陪他走完这一世,我马上回不周山。”
“他马上要去上任了,他说他的心愿就是带我去江南,与我偕老一生,帝尊,我先头在不周山那般任性你都容我,你看在九皋上神的面子上再容我一次,就几日,你就当我病了。”
“我活了三万岁第一次动情,许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没准是我的那根天命红线,帝尊你的仙侍不是非我不可,我却是非他不可。”
她那时并不知道,这并不是她三万年以来第一次动情,也不知道,她这话于镜尹多伤情。
镜尹的面色从未那般难看。
静静听伽蓝哭诉完,他的胸口已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山石,极是烦闷,他从前参悟不透天命这个东西,如今更是觉得玄机,为何万年前只有他记得,千年前亦只有他记得,在他方知晓她女儿身时,她又在短短不过一日爱一个凡人爱的这样深。
镜尹和皎玄既是亲走一趟,自存了必定要带走二人的打算,此番连法身都带来了,就待寻得灵体,纵二人千般不愿,镜尹和皎玄的借口却极为肃正,身魂俱创,若神魂再不归位,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诚然,伽蓝喜欢一人,不能为他什么都舍弃掉,老仙鹤、还有遥尾、还有临溪,还有为护她出世殒身的爹娘。紫霓更不能,她生来就注定要承人鱼族的女王之位,即便她从来不愿意,也是不能如此摆脱的。
紫霓大哭了一场,她舍不得离开凡间,凡间这样有趣,比北海热闹多了,她马上可以去江南玩,她还没游历人间呢,回到北海只有术业、大任、冷冰冰的母王。
伽蓝看着自己的法身,倒是十分沉默,良久开口道,“我二人不能就这样丢下这个躯体不管,让我们回去布置一番吧。”
她说这个话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