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下，图灵儿僵硬地站起身，皇上竟然要她在宴会上献舞于厅堂？
要知道这不是寻常家宴，还有众多外臣在场，如此举动与方才那群歌姬舞姬何异？
她心底一阵慌乱，刚想开口求情，就听皇上笑道：“怎么？图嫔不愿献上一舞，好让远道而来的长乐公主一饱眼福吗？北珩可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还是说这是你们东辽的礼数？”
“臣妾不敢......”图灵儿被这已经算得上声色俱厉的一番话吓得双膝一软，跪于阶下，“只是臣妾舞艺不精，还是不要在公主面前献丑了。”
短短的三年间，曾经那样明艳高傲的少女被磨成了如今的谨小慎微，就像前世的自己一般，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活着。
图灵儿原是东辽的公主，自幼聪慧过人，性子高傲，然朔元三十四年，东辽战败，图灵儿被迫和亲北珩。
只是她已入宫多年，虽谈不上受宠，但至少是个嫔位，皇上犯不着在这样的场合给她难堪。
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虽然面上惩处了石兴，但对扶黎将内务府苛待一事捅出去仍然心存不满，拿图嫔开刀只是在敲山震虎。
警告孟扶黎记住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他能将她高高捧起，日后也能将她重重摔下。
“爱妃不必过谦，奏乐吧......”萧岐山往后一靠，似乎不愿意多废话，手臂懒懒地搭在方枕上，阖了眼。
堂上的乐师们哪里敢违背圣意，对视一眼低下头，抬手落指间琴筝齐鸣，乐声渐起，手足无措的图灵儿也只能赶紧起身随乐起舞。
图灵儿身材娇小却秾纤合度，一身鹅黄色的衫裙随着舞动飘逸翻卷，衬得她腰肢款摆，虽不如舞姬跳脱妩媚，但也是赏心悦目。
但因是被迫，殿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的尴尬。
一舞毕，萧岐山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连声赞道：“好好好！朕的爱妃果真是一舞倾城，当赏！”
跪在下方，微微喘着粗气的图灵儿闻言难以置信地抬头，这还是皇上第一次亲口说要赏自己。
自入宫以来，因着和亲公主的身份，她一直不得皇上喜爱，几年过去了，仍是不高不低的嫔位，今日却因着这一舞当众得赏，图灵儿心底的那一点屈辱感渐渐散去，不由得欣喜万分，长施一礼，“臣妾谢过皇上。”
“那便传朕旨意，赐图嫔封号‘哀’，是为哀嫔……”
竟是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封号，殿内登时鸦雀无声，连添酒布菜的宫女太监们都刻意放轻响动。
“皇上？！”图灵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语气不免带上情绪。
萧岐山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像是覆盖着一层浓浓的冰霜，浓眉一挑，“哀嫔 ，你是不满意朕的封赏吗？”
“臣妾不敢。”图灵儿被唬了一下急忙伏地磕头，眼泪簌簌往下掉，心中惶恐不安，压根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般。
萧岐山别开眼，懒得再看女子，挥了挥手：“来人，把哀嫔送回寝宫，派人伺候好了，朕得空再去你宫中赏舞。”
立即有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攥着女人的双臂，强硬地将她带离。
沈牧野若有所思地看着酒水荡漾的夜光杯，似乎毫不在意堂上发生的一切，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杯身，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席上少女似笑非笑的脸上，顿了一顿，又状似无意地挪开了。
“让长乐公主见笑了。”萧岐山和蔼地举起酒盏，遥遥一敬。
孟扶黎起身，青荷立即递上一盏茶，“臣女只赏得一支好舞，何来见笑一说？臣女身体不好，只能以茶代酒，谢皇上体谅。”
萧岐山的眼神盯着少女，想要透过这副皮囊窥见她的所思，看看她到底是城府深得叫人看不出，还是当真如此娇弱不堪。
半晌，他笑道：“长乐公主果真善解人意......”
话音未落，侧间突然快步走来一小太监，附耳与章公公说了几句，而后又悄声退了出去。
章守义理理衣冠，一脸喜色地上前一步，“皇上，安王府遣人来报，此时就候在殿外。”
萧岐山眼睛一转，想起今夜安王萧何建并未赴宴，似乎是安王妃到了产期，现在来报，应是有喜事。
他亲情淡薄却极看重子嗣，若无子孙后代，如何将皇权一代又一代继承下去，使萧氏的江山百年永固？
几杯热酒下肚，萧岐山心里多了几分期待，一拍掌站起身来，竟是举步往殿外走去，惊得殿上众人纷纷起身，紧随其后。
殿门打开，一阵雪风吹了进来，皇上绣着金龙的宽袍大袖立刻向后飘了起来。
“哎哟！皇上，当心着凉！”章守义连忙奔过去，就要关门。
“朕没有那么娇气。”萧岐山手一扬，阻住章守义。
殿门外大雪飘飘，而满挂的灯笼又在雪幕里点点红亮，就在集英殿台阶前面的雪地里跪着几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