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缓出兵的旨意很快传到了四皇子府,可萧隽此时并不在府内,而是在他那座旁人不知道的京中别院。
在临京,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不起眼的郊外别院里有这么一间房子,进深五丈,宽有八丈,宽阔竟是北珩帝宫乾坤殿的面积。只高度仅有两丈,用以遮掩院子里面有此违制的建筑。
可见这屋子的所有者捞了多少的钱财,野心又有多大。
寝殿内东侧靠墙边摆有一张红木大床,床上摆着一张红木琴几。
萧隽这时就盘腿坐在床上的琴几前,纤长的十指一面按弦,一面弹挑,乐曲声从十指间流了出来,香炉里袅袅的青烟萦绕在侧。
颀长的女人胴体在薄如蝉翼的帘帐中若隐若现,只露出一张妩媚灵动的俏脸,恋慕地看着弹琴的男人,这女人赫然是袁何身边的阮娘!
北珩经济发达,官绅商贾,皆结妓蓄姬,因此调教出了一批色艺双绝的女子,集结在临京、梁州、苏塘这几个繁华之地,销金烁银,竞一时之胜。
可谓是富贵迷人眼,以致民间有谚云:宁为临京犬,不做塞外人。
阮娘便是萧隽蓄养的乐姬,虽出身微寒,然色艺双绝,又才华横溢,颇得其喜爱。
从前袁何势大,萧隽便将阮娘送去服侍袁何,一服侍就是三年。
琴声戛然而止。
阮娘撩起帘幕,一身轻薄的裙衫轻轻地垂在地上,她垂眸站在那里唱着:“我知你强颜欢笑讨人欢,泪湿衾枕常悲叹,三年相知三年情啊,欲说穿,怕你伤心我总不敢,进深宫,一墙似隔万重山......”
唱到这里,阮娘唱不下去了,迷蒙地望着萧隽,眼中闪着泪花,她慢慢走了过去,爬上那张大床,坐在萧隽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抚他的背。
萧隽回过神,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慢慢拿开,问道:“我听说那个石兴在临死时说,你让他死得值了,你是怎样让他死得值了?”
阮娘原来还满面含春的脸一下子白了,愣愣地看着男人不说话。
萧隽将她的手撒开,冷笑一声,“能让一个没根的太监如此销魂,不枉我花三十万两银子买了你,你平日里就是这样伺候袁何的吧?也不知被他送给了多少人。”
阮娘脸色变了,一双杏眼中慢慢盈出泪水,还没等溢出来,她立刻伸手揩掉了,一言不发地下了床,披上外衣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萧隽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女人的背影,眸子里浮浮沉沉。
阮娘站住了,没有回头,“能去哪里?回宫里,回到没根的东西那里去。”
“你知不知道袁何如今已经惹了父皇的厌?还这样眼巴巴地回到他身边?不过送出去三年,连我身边也呆不住了。”知道阮娘在刺他,萧隽也阴阳怪气地说道。
在阮娘面前,萧隽从来不自称本宫,就连斗嘴来了气也是。
“我当然知道。”阮娘慢慢转回了头,“从十四岁那年你把我送给他,我帮你伺候他已经快三年了,若是哪日他惹了皇上的厌弃,我就落发为尼,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萧隽眉头一扬,厉色顿显,声音也像刀子一般冷,“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也随你到尼姑庵去吗?”
阮娘颤了一下,站在那里僵住了,是啊,她全家人都捏在萧隽的手里,她又能去哪。
“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碰你一下。”萧隽不看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琴弦,“可你得将那天晚上如何伺候石兴,演一遍给我看。”
“你真要看吗?”阮娘倏地转头看向他,眼里含着泪花,声音已经像萧隽一般的冷。
萧隽的目光又从琴弦望向上方,薄唇在此刻显得尤为无情,“你做就是。”
“我做不了。”
“太贱了是吗?”萧隽的话里流露出鄙夷和几乎难以察觉的妒恨。
“两个人做的事,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出来?”阮娘冷笑一声,一双美目瞪着他,“你真要知道怎么贱,就学一回石兴。”
萧隽万没想到阮娘竟敢这样顶话,猛地抓起了那把琴,额头上的青筋蠢动着。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那个管事怯怯的声音:“殿下......”
萧隽将手里抓起的那张琴狠狠地朝地上一摔,门外顿时悄然了,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萧隽厉声问道:“什么事,说!”
那声音哆嗦着:“回、回殿下,皇上口谕,您领兵南芜的事暂、暂缓.....”
“滚进来回话!”
门外的人哆哆嗦嗦地进来了,立在门边,垂着头不敢靠近,“禀殿下,您领兵南芜之事有变,皇上不打算武力征讨了......”
“是吗?”萧隽似笑非笑,那双一向温润含笑的眼眸蓄满阴鸷,“父皇今日可见了谁?”
那管事的头快垂到腰上去了,“回殿下,奴才打听了,今日似乎只有长乐公主进宫来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