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落花的脚步远到听不见了,袁若雪才缓缓站了起来。
她走到一排金丝楠木做的架子前,抬头看着满满当当的格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上回陛下过来,说‘这架子放满了,回头让内务府再给你打一个新的,朕看看什么时候能再摆满’。
紧接着,不到一个时辰,陛下对她的宠爱就传遍了后宫乃至前朝。
可无论是她们,还是他们都不知道,陛下说完这句话就抬脚走了,无情得像是一块千年寒冰。
他们也不知道,手握后宫之权的贵妃娘娘,自失去了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侍寝过了。
陛下之前一直说是因为她身子没有恢复好,可已经半年了,他却再也没有留宿过。
虽是初夏,但承欢殿的砖石,冰冷得有些刺骨。
更为可笑的是,因为她的‘得宠’,后宫那些不长眼的妃嫔竟然开始合起伙儿来对付她!
不仅暗地里小动作频频,眼下看着淑妃得宠,竟开始争相巴结淑妃!
想起淑妃她就生气!
不仅仅因为她抢了自己的宠爱,更因为那张脸,让她想起了曾经住在蒹葭宫的某人!
长得像也就罢了,偏偏性子也像!
那种默不作声,永远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真让她作呕!
她不是没想过用些手段,可双拳难敌四手,后宫那些阴毒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
她也迫切地想要让母亲进宫来,可陛下说,母亲前些日子生病,太医日日都去,可怎么也不见好,反而还有越来越严重之势!
她心急如焚,可碍于宫规,不能亲自前去探望,因为她知道,若是她越矩一点,淑妃她们就能将此事无限放大,然后疯狂地攻击她!
从前她一心想要夺来的权力,如今竟成了牢牢绑在她身上的枷锁,做什么事都被死死掣肘!
她有些想父亲了,可还是宫规,她没法子知道外面的消息,只知道父亲他们又胜利了,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如葱白一般的手指轻轻点着那些珍宝。
这个白瓷是她得了执掌六宫的旨意他亲自来送的,他说内务府送的贺礼都是按例给的,她的好日子,他总要亲手来送一个方能彰显对她的宠爱与重视。
这个翡翠白菜摆件是她怀着孩子过生辰的时候他送她的,他说,他们的孩子要一辈子衣食无忧,她当时还笑,堂堂皇子,怎么着也是锦衣玉食的,他当时笑笑不语,没想到,她的孩子最后却是真的没保住。
这个点翠首饰盒是她第一回接受新进妃嫔朝见的时候他命李内监当着众人的面送过来的,那么大一个,她笑着说得多少首饰才装得满,可李内监却传他的话,以后会将她的妆龛全部装满,然后再赏她一个更大的!
这个……
袁若雪已经不想数了,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她都已经细细抚摸了无数遍。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不来承欢殿了。
起初还能略坐坐再走,后来,却是见一面也难了。
承欢,承欢,当初住进这个宫殿有多欣喜,如今她看见这两个字就觉得有多讽刺。
就像是失了魂一般,袁若雪‘不小心’将一个琉璃花瓶轻轻拨下,花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响!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落花不敢耽搁,冲进来的时候,就看着自家娘娘怔怔地站在一摊华丽的碎片前。
“娘娘!您先别动!千万别动!待奴婢扫干净了,您再走动!千万别伤着玉体!”
袁若雪倒是难得的听话,她一动不动、乖乖地看着落花仔仔细细地打扫完,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
“娘娘?娘娘?”落花看到娘娘这样有些害怕,“您可要安歇了?”
袁若雪应了一声,然后由地落花伺候她躺下。
第二日一早,便听见落花大喊,
“娘娘!娘娘!贵妃娘娘!”
历经一碗,袁若雪已经调整了过来,她怒目而视,呵斥道,
“狗奴才!大清早的喊什么!真是晦气!”
落花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跑到自家娘娘跟前,大喘着粗气,
“娘娘!陛下、陛下来了!您、您准备接驾吧!”
“什么!”袁若雪瞬间清醒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经落花提醒才赶紧坐在了梳妆台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不能让陛下等急了,快!快!给本宫梳一个又快又好看的发式!”
落花欢天喜地上前利落地给贵妃梳头,虽然贵妃带她们不算好,但主子高兴,她们也能少挨骂啊!
落花的手艺又快又好,没一会儿,一个高贵又简单的发髻就梳好了,这边最后一个发簪刚刚插好,那边陛下就进了门。
袁若雪欣喜地赶紧起身相迎,
“陛下,嫔妾给小厨房安排好了,中午都是您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