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安静了下来,除了少数归顺者,三家道统弟子全部死绝。
真极殿前。
一道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周身十丈范围,潮水般的身影包围着她,像曾经在风府那样,她充满孤单、无助和悲凄。
洛薇怀抱着萧知鸢,感受到李念的气息消失于天地间,泪水顺着她清澈的眼眸流淌着。
远处。
神力交织的雷霆、风暴和剑芒还在肆虐,随着盲神一股强横的神念镇压,梦璃单腿跪地,望着环绕周身的四尊神灵,如有半分力气,她也不会跪在这四神的跟前,哪怕一膝也不行。
“小疯子……小疯子……”虚弱的呼唤声中,血疯子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头人,面色木讷缓慢向着李念气息消失的位置爬去,身后拖出一地血迹。
想起李念曾背着他,满山欢跳,那少年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旋,那是唯一陪过他出生入死的人,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温存。
真极殿已然崩塌残破,神骁瀚踩着易忘年的脑袋,手握大锤,笑眯眯地看着五个瑟瑟发抖的孩童,仿佛随意一锤落下,就能在孩子们的面前砸烂易忘年的脑袋。
大虎、二猛、三丫、年糕和兜兜,五个孩子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望着前方的尸山和血海,遍地的血腥入眼,云山圣宫的大人们,全部战死了。
然而比起恐惧,李念的逝去,更加让五个孩童难以接受,在他们认为,李念是一位不败的天骄,怎么会倒在这些肮脏的神灵手中。
“唉,连一个能打的人都没有了。”神骁瀚摇头叹息,嘴脸带着冷笑。
“不……云山圣宫还有我们,一寸山河一寸血,纵万千敌,道心不移。”大虎愤怒咆哮,这个年龄最大的孩子虽然还不懂什么是道心,但云山圣宫战死的弟子们,用行动教会了他什么是风骨和气节。
大虎的脸色浮现斑斑的虎纹,像头失去亲人的幼虎,带着内心的恐惧向着神骁瀚扑杀,用他那还稚嫩的虎爪,想要挽救被敌人踩在脚下的易爷爷。
二猛捶胸,小小的身板竟生出一身坚实的肌肉,同样张牙舞爪扑去。
年糕的脚掌踏地,握紧的小拳头上,浮现出两条小小的剑魂,他挥手间,剑魂似小小的飞剑,隔空一闪而过,竟从神骁国主的脸上削去了数根胡须,划出一条连伤口都称不上的痕迹。
神骁瀚不由大怒。
“小小的灵魂,从头到脚已经腐朽到了极点,当受天诛。”一道神灵的声音冰冷传出。
远处,刺目的雷光劈杀而来,路过中途,云山像轰鸣一声,突然倒下斜落,它像个老人在怒吼,想要阻止神灵的雷霆,挽留云山圣宫这些最后的香火。
那雷霆如长矛穿杀而过,石像骤然粉碎,降临之时,雷光蔓延,大虎、二猛和年糕同时神色一僵,年幼的身板皮开肉裂,整齐的倒在了一起。
“畜生……畜生啊……”易忘年拼命的挣扎,悲愤痛哭。
“闭嘴。”神骁瀚脚掌用力,狠狠把易忘年的脑袋碾进了石板之下。
这时,安静的空间,突然响起了歌声。
“少年啊,你莫要走的太匆忙,孤身一剑在外闯,何时衣锦还家乡……”
婉转的语调,词中带着某种思念和期盼,像是要唱尽他的一生。
三丫和兜兜手牵着手,她们害怕而颤抖的声音带着别样的凄哀,仿佛只有唱起歌声,才能带给她们一些面对残酷的勇气。
这本是唱给李念的一首童谣,萧知鸢作的旋律,洛薇填的词,字里行间、每一个音符都蕴含着两人的情感。
孩子们一直想要唱给他听,可是,他太忙了,每一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忙到就连听完一首歌的时间也没有。
剑山一役,南境百宗攻山,他杀至最后,气尽力竭。
秋风镇,他一人一剑,杀穿一族。
也曾为洛薇一怒奔赴黎皇朝,只身入虎穴。
神州世人皆笑他,他踏碎蚩焰山,为神州扛起一片天。
那一剑当空而去,闯界河,踏圣路,为千疮百孔的云山圣宫带回圣法、圣器、圣技,从此,九州有了圣人,有了自己的圣道,云山圣宫像个孩子汲取着他的鲜血,慢慢成长、强大。
从始至终是他一个人在前方扛着!
世人看到他创造的辉煌,看到他创下一个又一个奇迹,他满身光辉加身,令世人敬仰,却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
他曾豪言,归来再饮三千年。
而今天,他累了!
婉转的旋律,女童悲凄的歌声,像要唱尽李念的一生,所有人被意境感染,漫天强者和神灵们,出乎意料居然安静地听完了这首曲子。
“哥哥……”梦璃持剑,泪流不止。
她一直轻视他,认为他配不上本有的身份。
可他毕竟仅仅走过二十七个人间的年头,背负的却是与神灵交战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