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队伍离开西漠城的当天,皇帝的圣旨就送到了易则然手上。皇帝以易父易母为由要他快马加鞭回京,等他一身重甲入殿时,易父易母正着一身布衣面色沧桑坐在皇帝身侧的矮桌前。
易则然当着大殿上所有人的面和皇帝做了笔交易,他卸去所有,一辈子都以戍边小卒的身份为弼朝镇守西疆,皇帝也允诺会让易父易母在江州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曾经风光无限的易家就这么草草落幕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那些本想好好啃一口易家的肉的人也无从下口。皇后的算盘也落了空,纵使她的女儿再心悦于易则然,皇后和她的母族也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已无权势的普通人。
在外人看来,易家莫名落得个这样的结局未免太过凄惨。但是在易家人眼里,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没有家破人亡,没有折损易家的荣誉,只是以“四夷已定,弼朝兴盛,易家使命已结”从吃人的朝堂上全身而退,纵使一家人两地分离也好过阴阳相隔。
易则然走前易父易母与他彻夜长谈。易母流着泪嘱托他一定要万事小心,易父则将一把象牙嵌绿松石的匕首递给他。
“娘罗城东有一间名叫天佐陀的酒楼,店家名唤天乍客,他认得它,到了那儿他会帮你。”
“儿啊,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不用管我和你娘。”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即使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也难免挂泪。易父的手重重拍打在易则然的肩头,似千言万语最终化为安抚,又似临别前最后的嘱托。
易母掩着泪道:“言言是个好孩子,她实在不该受这么多苦。你若能将她救回来,便不必在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管找个世外之所好好生活,知道了吗?”
易则然点点头,赶在太阳升起前跨上自己的澜沧马奔向远方,去追随那最后的月光。
妙言不知自己是何时到达的朝都,她只是突然觉得外面变得热闹很多,紧接着乌丽和所有奴仆的神色都不在像之前那般警惕而是开始缓和下来,班达赞布光临她马车的次数也少了,妙言甚至有好几次隐隐约约听到了卓卡的声音。
她靠在边上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看西蕃人热情的向他们招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是在欢迎自己的王回家吧。
“公主还是把帘子撂下吧,免得风再吹伤了你。”春谊姑姑移走妙言的手,拿着压木把帘子压得紧紧实实。
“只是呼吸口新鲜气儿而已。”妙言无奈的笑笑。
春谊姑姑严肃的说:“公主这次可一定要养好,可不能留下病根儿。您的身体特殊,西蕃的药又少得很,要是一拖再拖肯定会让您不好受的。”
妙言这才想起来,这么些天自己的药似乎和以前的味道不太一样。“姑姑,这些天我吃的药的方子你知道吗?”
春谊姑姑给她念叨了一遍,妙言挑出了其中的不同。有几味药是西蕃特有的,看来是石太医在尝试新的药方。她猜到自己的药大多都是国师和西蕃王派人寻来的,返来复去不知道要累死多少匹马。若总靠人去中原境内寻药,实在是劳民伤财。
“公主真是聪明,竟能尝出这药换了方子。”春谊姑姑笑道,面露一丝苦涩,“老奴不懂药理,这些药啊在老奴眼里就是些苦汤子罢了。”
妙言笑笑:“喝得久了而已。”
春谊姑姑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盖在妙言身上的毯子压紧实些。马车摇摇晃晃,慢慢的,喧嚣声渐退。妙言又悄悄撩起帘子。
朝都坐落在雅藏河谷里,背靠入云的高山,面朝广阔的平原,川流不息的雅藏河将朝都和其他小城部落串在一起,形成一串珠链。班达赞布当初执意迁都,也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的中心位置。
那座传闻中西蕃王为王后所建的宫殿就坐落在朝都城西北的拉姆山上,白墙高耸,金顶耀眼夺目。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就被压的喘不上气。不过是换个笼子生活罢了,草草度日,没什么特别。
马车继续摇晃,穿过外城,慢慢就晃进了王城。难得风和日丽,似乎老天爷也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妙言被乌丽和春谊姑姑簇拥着走下马车,刺眼的光让她眼前突然一黑,等缓过来时已然是万人朝拜的景象。
班达赞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卓卡携一众城主与臣子行西蕃的恭礼,而后是朝天礼。除去三跪九叩,还要行敬四海礼、敬八荒礼、敬天子礼,礼数繁多,让妙言有些反感。
“恭迎王上。”
“恭迎光文公主。”
声音震耳欲聋,直灌进她的耳朵和脑袋里,直到她重新坐回到马车上也久久未能退去。王城里没有百姓,只有各城主和臣子的家眷临街相迎,显得安静许多。
马车驶进王宫最终停在正门前。
“王上,公主,请下辇。”
妙言仰头看着如堡垒般的楼阁,感觉比在皇宫里还要憋屈,一路走过去,像是夹在大山中间,眼睛看到的尽是各色的墙面。无意中,她发现一处红楼上有一抹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