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土坯房,大概有五间合起来一个院儿,一间朝东看起来是凉房。本地的人习惯盖三间房,进门就是灶间,左右各两间卧室。
另搭一间凉房,一般囤放粮食,像他们家这样正房有四间的不多。
一进屋,灶间里倒是很干净,没有油烟机免不了油烟,但也能看得出来主人家的勤快。土灶上的锅干干净净,烧柴后也没有一些碎屑堆在灶口。碗碟整齐地摆放在老旧木制柜子里,通过一片玻璃窗口看得清楚。
“婶儿!”
高一夫一进门招呼起来,柯袆良跟着她的称呼寒暄。
“婶儿好。”
张五婶原本半躺在土炕上,见人来了赶忙坐起身下炕,沏茶上菓子。
二人顶着太阳腿儿着过来,也有些口渴。
飘着梗子的茶叶泛着深黄色的碎屑,这是捣碎的便宜砖茶,柯袆良有些不习惯,只轻轻呡了一口便放在炕桌上。
高一夫率先表明来意。
张五婶儿先是震惊,随即表示自己可以。
“我是没啥,添双筷子的事儿,就怕...就怕你嫌弃。”
“不会不会,说的哪里话。”
在高一夫的调和下,两方确定下来每个月的伙食价格。
“三百块,三百块就行了。要是有想吃的东西,提前说清楚就好了。”
柯袆良觉得这个价钱很实在很良心,再讨价还价就是他的不是。
“我们吃的米面粮油菜肉都是自己家的,用不了多少钱。”
出了门,高一夫才讲张五婶儿家的情况。
张五婶儿家本也挺富裕的,可家里男人出门打工丢了命,留下瘸腿的张五婶儿和两个儿子。
“看不出来她腿不好是吧。”
柯袆良确实没看出来,真诚点头。
“左腿膝盖以下是木头。”
这下柯袆良是真的震惊于张五婶儿的坚强,愣是看不出来残疾的样子,其实仔细观察的话也能发现蛛丝马迹。可柯袆良头一次上门,盯着人家看多少不礼貌。
“她家干净,手艺不错,做个家常菜还是行的。”
“也算是帮帮她吧。”
救急不救穷,高一夫直接送钱或许不会赢得尊重,甚至会害了人家,靠着做饭的手艺挣外快,双方都会高兴。
她回乡创业一方面是为了实现理想抱负,一方面也想为故土做些贡献,如她爸所言,这里就是个破农村,是在贫困名录上的穷村子。
人人都往外跑,年轻人不愿回,中年人舍家打工,只剩年老幼和身体不便的留守。
一抬眼,草地葱郁,树木茂密,不看周边的破土房子,就是塞北桃源。
高一夫有一腔热血抱负但家人并不能理解她的选择,她想或许也有许许多多像她这样想法的青年,想要回到故土,做点事情安家立命,却并没有什么能选择的机会。
她想要创造出来一点机会。
柯袆良钦佩张五婶儿面对生活的态度,亦觉得自己一个月三百块的饭钱是不是过于低了些。驻村的工资不高,但也和在乡镇工作的差不了多少,从市区到乡村,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工资的数额没有差太多。
城市的工作也会有不少的支出,三百块的伙食费用,柯袆良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旗里的学生们也是这个伙食标准,初中三百,高中五百。”
柯袆良不知道怎么接话,他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来。
三百块的收入对于张五婶来说已经是足够可观。
张家曾经也富裕过一段时间,如今再又返贫,更多的是无奈。
“你家的条件好像在村子里算很好的。”
柯袆良有些试探着问,高一夫也不隐瞒,点点头道:“是啊,我爸爸做兽医,有手艺,四里八乡的都知道他,不缺活儿干。后来我工作了之后压力就更小了。”
“我有点好奇啊,你怎么会想回来村里,像年轻人应该会想留在城市里。”
高一夫听得发笑,跨上摩托车,转头问他。
“那你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工作呢。”
“分配的。”
高一夫抿嘴,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儿。
“旗里组织了一场考试大学生下乡服务基层,两年的服务期没有编制,我考公失败,算是找个工作过渡一下。”
高一夫将头盔递到他手里,微笑着道:“希望你未来的工作生活一路顺风。”
“借你吉言。”
高一夫不知道柯袆良能不能坚持完成自己的服务期,但大学生能为这个乡村带来新的活力。
或许像他这样的大学生,对于乡村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农村”“乡下”“淳朴”这样浅显的层面。
即便只是机械性地完成从上而下的目标,她想,总会带来一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