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叹了口气,许老爷子正要埋头继续干,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是老二!
许老爷子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自家老二旁边的,就是老二媳妇的侄子田景。
他顿时激动起来。
“老二,你,你们都来了啊。”
许老爷子难得局促的搓了两下手,看着许禺山,心里头想着,老二还是惦记着爹娘的,要不然不会来帮忙。
“还带帮手来,实在是麻烦人家。”老爷子干巴巴的看着两人。
跟在许禺山身后的田景神情淡然,尽管一身粗布衣裳,周身贵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不像是来干活的,反而像是地主家的公子来监工的。
许禺山嘴笨,只是走到了一边,拿起农具就要下地收割。
在后面匆匆跑来的许初七刚好听到了许老爷子的话,又看到许老爷子眼中的感动,她目光掠过老实巴交的许禺山,心中无声叹气。
爹还是说不出狠话来。
许初七便开了口,“爷,我爹和奶说好了,就按照村中请人收割的钱来算,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是不是?”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谁也别谈什么交情。
听闻孙女的话,老爷子方才眼里的光亮好似被一盆冷水泼灭了,他悻悻念了两句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嘴上说着,心里头却不是滋味。
旁边许王氏把他们的话都听在耳朵里,脸色变了又变,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算了,只要这活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干、钱也不是她出,爱咋地咋滴!
天上轰隆一声雷响,雨下得又急了些,但好在雨势没有再变大,可也不会多久。
此时此刻许老爷子也顾不得自己失落的心情了,要是等雨再大些,泡坏了庄稼,一年的辛劳可都白干了!
他赶忙招呼起许禺山来,至于田景,老爷子是不敢差使的。
田景也不在意,挽着袖子下了地,右臂精壮,手里头的镰刀挥舞起来,气势不凡。
许初七瞧着,发现田景这活儿是越干越熟练——刚开始的时候割麦子的速度还不如她,现在都快能跟她爹这个干活的老手不相上下了。
许老爷子拿布条把左手掌心包起来,放下了镰刀,跟在许禺山身后捡他们收割下的麦穗,归拢成堆,用杆子捆着,运回屋里头。
许初七没下地,陪着她爷运粮食。
许王氏割得也慢,索性也直接在后面捡麦穗、捆麦穗,等着许初七他们来回运。
许老爷子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有了许禺山和田景这两个能手,事半功倍。
大半个时辰过去,许禺山和田景一刻不停,总算是将剩下的粮食都归整进了库房里头。
许禺山握着镰刀的手都肿了,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累得不轻。
田景略有薄汗,站在屋檐下,正低头看着手上的厚茧——身体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消耗。
他只微微气喘,不觉得累。
不过歇息了几瞬,那雨就豁然变大,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好似方才没落,就只是在等庄稼人把最后的粮食收下。
屋里,许刘氏还怨恨着许初七趁火打劫要工钱,是一眼也不想看见许禺山他们的,索性把门一关,省得心烦。
大房两口子和许莺时则直接睡下了——辛苦了这么多日,他们早撑不住了。
许老爷子打了两碗水从厨房走出来,递给了屋檐下避雨的许禺山和田景。
他看着泼天大雨,听着哗啦啦的雨声,额头都出了汗。
还好赶上了!
要不是有老二他们帮忙,就凭他和老大媳妇儿,怕是连一半都收不完,这暴雨就来了。
没收完的庄稼,肯定是保不住的。
可一想到老二公事公办的模样,许老爷子心情复杂难言。
“老二,今天你们都辛苦了,要不是你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哎……”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居然要说这么客气的话,许老爷子心里泛酸。
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后悔了,后悔从前许刘氏偏心的时候,没能彻底狠下心来好好制止,如今一家人说了两家话。
许禺山只能无奈的摸摸脑袋,“爹,不过就是干了些活。”
他没能说出口,七七已经收了他娘的钱。
他们今天干活儿,是要明码算账的。
许老爷子当然记得在田里许初七说的话,所以也懂得许禺山没能说出口的话。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只看着外面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