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盯着灶膛里窜动的火苗,眼底热热的,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却又被火逼了回去。
“桂枝,你别怪阿奶。”姚阿奶烙着饼,擦了擦眼角说道:“你是个单纯的孩子,过不了那样的生活。”
“当年阿柘的娘是何等聪明?又是何等的身份?还不是避到了这里,只五年就没了!好好一个美人,硬是熬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你还年轻,更没有孩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老两口有一口气就陪着你,等我们没了,让阿成夫妻两个照顾你,要是以后有个合心意的,我们就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总比现在好!”
桂枝知道,姚阿奶虽然赶走了祁柘,但心里还是向着祁柘的,多半是怕祁柘为难,就替他做了决定。
抛弃桂枝,总好过抛弃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
再说,桂枝是被祁柘花二十两银子买下的,做媳妇也好,做仆人也罢,甚至做个通房丫头,
到底是没个正经的说法,单看祁柘的意思就行。
名不正,言不顺,这就是现实。
不过姚阿奶的话还是让桂枝感到了些许温暖,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桂枝这个手背,才当了不多时间,哪里就比得上十多年的手心肉?
以姚阿奶说到做到的性子,能这么承诺,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虽然这份诚意里,多半掺杂了替祁柘弥补的心思。
他们都是好人,桂枝这样想着,心里却愈加难受起来,
她也不是坏人啊!
怎么才刚想把这里当成家,就遇上了一桶冰水浇头?
“阿奶,我想搬出去!”桂枝擦了擦眼睛,闷闷地说道。
姚阿奶连忙探头询问:“你要搬去哪里?回自己家吗?那屋子破得很,马上天就冷了,四面穿风,你怎么吃得消?”
桂枝苦笑:“阿奶,原先不也是这么过的么?”
姚阿奶锁着眉心,犹豫地说道:“那屋子你阿爷可受不住啊!”
“不用你们陪我,我自己住,他们被祁柘赶跑了,没人再能欺负我了!”桂枝强撑起笑颜:
“阿奶,我可以的!”
姚阿奶少有的没有执拗,只长叹出声:“到底是阿柘的错,以后有难处,你就找我们老两口,一定替你办妥!”
吃了饭,桂枝假装没看到老村长的欲言又止,借口今天干活累了,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原先是祁柘母亲住的,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梳妆桌,就是几个箱笼摆在角落。
箱笼的模样一看就和其他家具不同,哪怕无人问津了十年,雕花依旧繁华油润,里面装的都是祁柘母亲生前的衣物,
桂枝初来的第一晚,没有换洗衣物,祁柘就开了最上头的一个箱笼,找了一套简单的粗布衣服给桂枝,
那天,祁柘当着桂枝的面拿出了钥匙,用完就放进了梳妆桌的抽屉里:
“我母亲从来珍惜吃食和衣物,这些都是来了村里慢慢置办的,母亲说粗布就很好,耐脏又耐穿,稍微洗一洗就干净了,你要不嫌弃,就先穿着。”
桂枝不嫌弃,这些衣物虽然是粗布的,但一看针脚和裁剪就知道是十分用心的。
可现在,桂枝默默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原先自己的衣服,端来水盆,仔细打了皂,搓洗干净,抖开折皱晾了起来。
世间的东西,不是不嫌弃就能拥有的,还要算上合不合适。
桂枝这些日子从来都只拿第一只箱笼里的衣服穿。
起先是因为祁柘说,下面箱笼里的衣服都是从京城带来的,穿着体感是舒服,但显然不适合劳作的时候穿,
桂枝深表赞同,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打开第二只箱笼。
现在细细想来,她的一厢情愿确实有些莽撞,
祁柘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身边有哪些人?
他的至亲好友有哪些?
就连他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桂枝统统都不知道。
但祁柘怕是想不到,他出于同情,花二十两银子买下的桂枝,却再也不是原先的桂枝了!
想到这里,桂枝就没这么难过了,
打平!
谁都没吃亏!
等自己攒够二十两银子,还了这份钱,自己就自由了。
到时候海阔天空,雇上一辆马车咱就游走四方,看哪里土地肥沃,咱就撒上一把种子,吃饱喝足,再赚上多多的银子,再去周游世界,何其快哉!
想着想着,桂枝含泪带笑的睡着了。
清晨,村里的公鸡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后就歇了嗓子,实在是饿得叫不动!
桂枝却醒了,她利索地穿好衣服,端着盆出去洗漱,却见姚阿奶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阿柘让人送了信来,说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