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一踏进府里,就皱起了眉头,
大门洞开,门房里只见老鼠乱窜,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院里好看些的石头都被搬走了,花园里被踩得一片狼藉,
原先养在金鱼池子里的锦鱼,就剩下了池底几片黯淡的鳞片,想来被抓走前是挣扎过的!
就连垂花门上的描金牌匾,都被人取了下来,只剩光秃秃的石膏线尴尬的露着。
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四进院子,说道:
“还好,没把门口那个牌匾摘了,要不然我真不怕进错了家门!”
旁边一高个侍女回道:“那牌匾挂的高,没有梯子怕是摘不下来!”
“那些妖精一个个细腰细腿的,哪抱得动那个?”矮个的侍女也接了句话。
沈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只好再不言语,只朝沈知秋的卧房行去。
等几人见到沈知秋的时候,纵然一路过来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真见到了,还是大吃一惊!
昔日极注重脸面的沈知秋,此时平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哼哼,听到有人进来,努力侧过头想看个清楚,
口水立时就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高枕上,湿了一大片!
“老爷的胡子呢?”沈老太太问道。
沈知秋床前,只有一个老仆伺候着,看起来年纪比沈知秋还大上一些,
听到老太太问话,老仆哆嗦着想行礼,弯了半天膝盖却僵硬的跪不下去,干脆整个身子往地上一趴,回话:
“小的见老爷的胡子打结了,用上了梳马毛的铁梳都不济事,就帮老爷把胡子剃了!”
“老爷没说不肯?”
沈老太太知道沈知秋有多爱惜自己的山羊胡子,那是最爱的妾室都不允许碰一下的!
老仆摇头:“老爷没说不肯!”
床上的沈知秋激动起来,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了一串“呜呜呜”!
沈老太太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哪是什么“没说不肯”?
而是沈知秋有千万个不肯,却是说不出来!
沈老太太没怪老仆,要不是有这个人,怕是沈知秋早就一命呜呼了!
“唉,你到这时候了,还发什么火?”沈老太太挑了张窗前的凳子坐下,
“我回来的时候都瞧见了,府里现在能喘气的也就是你们两个了,好在我把大半的粮食都运走了,要不然都便宜了那些个贱货!”
“呜呜呜……”沈知秋拼命翻着眼白。
“你也别骂了,我回来是要告诉你,这府里既是干净了,那我自然是带着粮食回来住。”
“呜……”沈知秋停止挣扎,并瞪大了眼睛。
“只不过,府里的事你就别管了,一日三餐你吃也罢,不吃也罢,反正都会端到你的床头。”
沈老太太说着,就站起了身,跨过门槛的时候,回头又说了一句:
“以前觉得你有些蠢,现在看来,你是真蠢!姚桂枝那边的合作你居然会因为脸面而落下了!”
“真想让你看看如今黄、宋两家的风光样!”
“唉,不看也好,省得气得直接升天!”
沈老太太的话渐行渐远,沈知秋却听得嘴里直冒白沫。
当天,沈老太太就去了陈家,
隔日,沈家八百亩地里就种上了土豆!
随着土豆的丰收,容城的饥荒逐渐缓解,
虽然街上还萧条的很,但饿死的阴影终于慢慢的从老百姓心头淡去。
只要肯不停的种,嘴里就能有东西吃,
容城的这副光景很快传到了外面,很多当时逃难出去的人,又结伴跑了回来。
可经过这么一折腾,能回来的人少了一半,
黄学志越发忙了起来,人少了,没了主人的地就要重新分配,这可是个大工程,
就连知州大人连番让人来请,都被黄学志推了,
如今的黄学志可不是三四个月前的黄学志了!
功绩就是底气,黄学志的底气可足的很!
不说知州,就是隔壁几个县城的县太爷都在容城的县衙呆了半个月了!
就为了见黄学志一面,随便讨些土豆种子回去种!
“陈家商号不是有土豆卖吗?你们买一些回去种不就行了?”黄学志说得轻飘飘,不复第一次自己买土豆种时的狼狈。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碎!
几个县太爷哭丧着脸说道:“黄大人,你可知道,在你们容城堆成山的土豆,出了容城是几两银子一个吗?”
“不能吧?我记得当时从桂枝那边买的土豆种,也就二十文一斤,这才没几天,应该不会太离谱!”
黄学志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抵上整个县衙,写欠条时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