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穷富。
“你是说,你想去夜校?”
“不,我要上正规的全日制课堂。”
“你的脑子是不是真摔坏了,”墨贤此时才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个几乎是在一夜里长大成人的女儿,不免得就为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疏忽,或根本就是毫不在意的态度,有些愧疚起来。
墨贤想起了墨善小的时候,因少人照看,头顶长过几个“老鼠疮”,差点溃烂而死。能走路后又因为太过木讷,连走路也会被别人家的孩子戏弄撞倒过几次,都也跌破了头的。
最严重的一次,还不是缝了七针的那次,而是墨泰成亲前的那年春种时节,她一脚踩空,从二楼沿着楼梯滚到了楼下。刚好又是后脑着地,刚好又是在被猪拱走了泥巴、只剩下锋利石屑的地上,又戳了个血口出来。但当时大家都在田里忙活,没有人给她包扎。胆子极小的墨善又怕挨骂,自己一手捂着头,一手拿了几张毛草纸过来闷在了伤口上,等血自行凝固后,她就戴上斗笠,冒着小雨,放牛去了。
直到天黑回家头痛的实在吃不下饭,一家人才发现她脏兮兮油腻腻拨不开来的头发,全都被血粘成了一坨一坨,像极了浸过油漆而未及时清洗的猪毛刷。
送到卫生所后,医生拿来剪刀,咔嚓咔嚓,分分钟就把这黄毛丫头变成了光头小子。至此以后,墨善也就再也没有留过长发,大家都习惯地看到她一头的疮疤和伤疤,也听习惯了她经常叫头痛。据墨贤自己推测,那应该是偏头痛,只要不费心费神的,能吃能睡,也就没什么后遗症。他与大家的意思一样:这个又笨又痴又呆的女儿,还有什么心思可想到头疼的呢。
世事真就无绝对。
这又痴又呆的丫头,怎么会在突然间脑洞大开、异想天开的要去念书呢?墨贤百思不得其解,耐着性子问:“你还记得你以前进过学堂读过书吗?”
“记得,和二姐一起,念完一年级,二年级就没念了。二姐读了第三册,因为要干活,也没读了。”
“那你还记得那些字吗?”
“记得。”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要读书呢?”
“没文化,太可怕,”墨善边说边打颤,小腿晃得直哆嗦,这是害怕。
虽然她下定决心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但仍旧感到无比惶恐。她这将近十五年的人世日子,何曾说过今天这么多的话,何曾有过今天这么荒唐的想法,何曾有过这样大胆的姿态来面对自己从小怕到大的父亲?
可是,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她只得忍着头痛,硬起头皮说:“爸,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我自己以后会变成妈和姐一样的农妇。我要读书,我要去考县一中,走出这个妈说不是人待的地方。”
“单单是为了这些吗?”
“不,我想去当老师,我更想去当兵,”墨善说:“爸,你知道当兵或是当老师,都需要文化。我没有,只能趁早去读书。”
“你都快十五岁了,别人初中都快读完了,你上哪儿念去?”墨贤担心的是事实,他更担心的是其时的学考制度。
那时,一个乡每年有六七百个孩子会念完小学,去考初中,但只有两个名额可以被录取到县城最好的第一中学,其他的,都只能在镇上或自己的乡里就读。而县城一中,当时名望了得,全县的乡下家长都知道,只要能考上县城一中,就等于考到了出路。
不论是想当教师还是当医生,读高中还是考大学,只要能进到县中念初中,都是钉钉子的不用担心考不好考不上或没出路。因此,乡下小学的那些老师们,冲着高额的两个教师奖,也就重点抓住几个有望进一中的学生苗子,其他的学生,都是不太上心,不用认真去教。
墨善没有什么基础,头脑又笨又呆,哪个老师愿意收留呢?即便动用了关系被收留,凭她这样的愚笨,能读好书考好试吗?墨贤如此想着,本来惊讶不已的表情顿时转为惆怅不安起来。
墨善却早有主意地提醒墨贤说:“爸,你的同学不还在乡政府做秘书的吗?请他出马到学校说一声,校长会同意的。”
“不是怕学校不同意,”墨贤尽量想把话挑明些,让墨善自己知难而退是最好的办法。他说:“现在刚好有这个政策,你也刚好没有超出入学年龄,学校自然是不敢违背政策的。我只是担心你自己,要读书,就必须读到县城第一中学去,不然,去读个几年认几个字回来,也没什么用途。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明白,”墨善垂下头沉思良久,然后下了个很大决心似的抬起头,目光更加坚定地看着墨贤说:“爸,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学校同意了,我现在就插到四年级的下半学期去听课。如果期末考能及格,就让我读完小学。如果能考入一中,我就继续上学。如果小学毕业考没有好成绩,进不了一中,那就不读了,回家继续和你一起养猪养兔,开山种果。你也知道,就算在家搞养殖种植的,没有小学文化,那些技术书我都看不懂,以后也是做不大赚不了几个钱的,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