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墨汁落在纸上,将一幅即将完成的字帖弄脏。
秦之珩神情淡淡地将宣纸揉成团,“这一勺药你前前后后吹了二十余次,就算是岩浆,也凉透了。”
年梦华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碗,半个时辰过去了,还剩一大半,撇撇嘴,“要你管。”
三人各怀心事,互不言语。
这一碗药加上一盘糕点的功夫,还真让年梦华硬生生拖到了夜幕时分。
待到秦之珩身侧的小窗合上,屋里烛火亮起,水缸中的边月也差点儿被周边的蚊子吃了。
郁竹姬失焦的眼神渐渐回笼,嗓子稍一牵动,就剧痛万分,她皱着脸,手掐住脖子。
年梦华从打盹儿中惊醒,忙扒开她近乎自虐的手,凶道,“放开!怕疼掐死自己就不疼了吗?!我告诉你,就是变成鬼,该疼还是疼,不如好好活着,活着还有我给你治,我年梦华此生就跟你耗在这破庙里!”
秦之珩将笔墨拿过来,温声道,“娘娘,想说什么,先写下来。”
郁竹姬的眼泪滴到纸上,拿笔的手握不住,抖得不成样子,几个大字写得歪歪斜斜,勉强能认得出。
‘对不起’。
边月听到动静,从水缸里爬出来,小心翼翼地趴在墙根,写了什么啊,她好好奇啊。
秦之珩拿着纸,目光深沉如漆黑的药碗汤底,苦涩,难言。
他对郁竹姬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敬爱她如至亲,却又很难不恨,他叫她‘娘娘’,是他唯一能做的最大报复,他要她时时刻刻记得,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年梦华看着两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到底要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蹉跎自己多少时日?你们又还能活几个这样的时日?”
秦之珩恍若未闻,对郁竹姬道,“当年的事,您可以不说,我只求一个答案,娘娘只需点头,或摇头。”
郁竹姬抱着膝盖,不言。
秦之珩道,“害死宜妃的,是东宫吗?”
屋内一片寂静。
屋外的边月也是一愣,秦之珩的娘亲居然是被人害死的?!她想到那样一个飒爽的姑娘,活生生地被害死在深宫,心中腾起一阵恶寒。
可年梦华分明说,宜妃自己曾经是求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秦之珩上次说的‘斯人已逝,可仇人还在。’竟是这个意思吗?
他回皇城第一件事就是追查当年发生的事情,再回观郁竹姬躲闪的言行,边月凝眉,恐怕秦之珩所怀疑的事情并非胡乱揣测。
边月将耳朵贴到墙壁上,企图再听见些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
三声稍显做作又刻意的假咳,这是年梦华与她定下的暗号。
边月跺了跺脚,年梦华在搞什么鬼!她还什么都没听见呢!到底是还是不是?
但没辙,边月一溜小跑到梨花树下,伸头朝门口望了望,守卫果然有一刻钟的换班时间,她拿出一开始准备好的小铲子。
计划中,三声暗号之后,边月开挖树下的桂花酿,半盏茶后,年梦华负责将秦之珩引到窗前,正巧撞见抱着两坛酒的边月,于是他追,她逃,逃到溪边,水到渠成,任她拿捏。
边月想着,故事里套路皆是如此,一定没错!
一铲子,两铲子……
梨花树下被她铲出好几个大坑,边月的笑容渐渐僵硬在脸上,坛子呢?酒呢?
边月着急地往下铲了几分,空空如也。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她不死心地又下了几铲子。
铛——
金属碰到陶瓷的声音,边月喜形于色,找到了!
她迅速挖开泥土,捧起一坛红布封口的酒坛,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天色太暗,她看不清楚。
边月将酒坛放到一旁,下面更深的地方还有一坛,就在她准备拿起铲子时,福至心灵,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她的视角低,不被茂密的树枝遮挡,抬眼的瞬间,正好撞上两双眼眸。
一双深沉不见底,一双心虚胡乱飘。
他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边月慢慢放下手中的‘作案工具’,举起双手,心中咆哮,年梦华!说好的能拖多久是多久呢?!怎么不抱住他!傻站着做咩啊!
正想着,就见秦之珩飞身下楼,边月吓得捂住眼睛。
预料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她只觉得身体一轻,脚下空空,腰肢被人搂起,她慌乱地睁眼,却被吓得重新闭上,四肢像八爪鱼一样缠在秦之珩身上。
她飞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分钟,穿行的风停了。
“下来。”秦之珩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不。”边月颤声,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抱的更紧了。
秦之珩踢了踢脚下的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