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晕倒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一刻钟。
等秦之珩再次睁开眼时,天还是和闭眼前一样,一样的压抑。
由于皇帝临走时说的话,‘等朕回来再收拾他’,所以宫人们纷纷揣测着皇帝的意思。
难道皇上是要让九皇子殿下在这里等到他回来吗?以至于谁也不敢上前来帮他一把,都躲得远远的,深怕惹火烧身。
秦之珩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还在。
他抬起头,一眼便撞见了殿门前的女人,熟悉的身影,陌生的笑容。
曾经他午夜梦回所期盼的,在这一刻,变得刺目,不可直视。
蓝宜倚在门上,手中端着一碗栗子酥,笑容灿烂温和地看着地上趴着的孩子。
那眼神,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
秦之珩不确定她是几时出来的,是他绝望无助地求饶时?还是他学着她的样子去忤逆皇帝时,算了,不重要。
他爬起来,正准备离去,就听身后之人唤住了他,连语气也是陌生的。
“珩儿,你过来。”
秦之珩怔了怔,脚底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他无法转身。
见他不动,蓝宜也不生气,反而是慢慢地朝着他走过来,将自己手中的栗子酥一块一块地塞进他的怀中。
秦之珩一动不动地站着。
蓝宜很快就结束了动作,甚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也有可能只是摸她赐予的这张面具,微笑道,“你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赏,去吧。”
奖赏……
这一天,秦之珩孤身一人,走出了迎蓝殿。
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一天丢失了太多的东西,一个真心待他的内侍,还有,对亲近之人的妄想,皮囊之下宛如一具空壳。
然而同时,他也得到了许多东西,背叛,杀戮,对权利和人世的厌恶,还有……
还有这一兜子栗子酥。
自此以后,秦之珩虽然时时刻刻都带着这张面具,却再也没主动求见过蓝宜,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宫中,日日吃着栗子酥,后来不仅自己吃,也学会了做。
他将这栗子酥的滋味刻入骨髓,让自己再也不能忘记那一天,再也不能忘记自己的痛和恨。
没等他消化完所有的情绪,也没等他怀着与她一样冷漠的心再去见她一面,噩耗就这么突然地降临。
迎蓝殿出事了。
“小殿下,您快去瞧瞧娘娘吧,她病倒了,梦里都叫着您的名字呢,她……她快不行了!”
急匆匆跑来皇子府传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太监,秦之珩认得他,此刻他脸色煞白,两条腿剧烈抖动,光是站着都站不稳,摇晃打摆,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嗓音止不住地发颤。
“什么?!”
他乍一看小太监惊恐无措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所以秦之珩并没有多余的思考,立刻站起身冲出去。
其实若是他再年长个几岁,或者再稳重一些,或许就不会被这样拙劣的,满是漏洞的谎言欺骗。
他没来得及想想,一向身体强悍的蓝宜为何会突然病重。
也没来得及想想,即使蓝宜真的危在旦夕,又怎会突然关心起他来。
更没来得及仔细想想,这小太监汇报时的表情宛如活见鬼,怎会单纯只是因为主子出事而显出如此绝望的神色。
等秦之珩赶到时,迎蓝殿内已经陷入一片汪洋火海,在夜幕下,宛如炼狱降世,火浪喷涌而出,活人根本就无法靠近。
更糟糕的是,殿外居然无一人值守。
这样猛烈的大火烧起,在他赶到之前,竟然无一人前来救火!
“宜妃娘娘呢?!宜妃娘娘在哪里?!说!”秦之珩胸口起伏剧烈,双目猩红,拉住身边跟过来的小太监,扬起头,咬着牙问他。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浑身都被汗水打湿,抖得不像话。
“你说啊!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娘娘在哪里!”秦之珩恼恨他的呆滞,举起小小的拳头,又狠狠地放下,“你为何不说话!”
忽的,小太监见到不远处的转角急匆匆奔来一批人,终于是有了反应,这个反应却让秦之珩更加措手不及。
只见他猛地扑到地上,当着所有赶来的人的面哭喊着,面目绝望无助。
“小,小殿下!就算您再恨宜妃娘娘,她也是您的生身母亲啊!您怎么可以因为她不见您,您就放火烧殿啊!小殿下!”
秦之珩闻言,上前搀扶他的手猛地停住,他,他在说什么……
火……不是他放的……
不是……
“什么?!”匆匆赶来的一群人中,不少耳尖的听见了小太监的话,纷纷看向呆住的秦之珩。
“居然是九皇子放的火?!”
“宜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