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嫣抬头，被岸边上明晃晃的烛光闪到眼睛，她抬起满是污泥的手背，眸子微微眯起。
“嫣儿！”
熟悉的，带着微微怒气的呼唤从头顶压下来，让她的膝盖不自觉一软，一屁股跌坐在泥潭里。
“母，母后……”秦玉嫣的嘴唇轻颤，视线缓慢而又呆滞地向一旁扫视，腿脚下的凉意顿时袭卷全身，“父皇……儿臣，儿臣……”
当她对上父皇的那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恐惧让她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秦玉嫣含着泪眼急切地看向一边，想要像往常一样转头向母亲求助，可一转头，上官云明陌生的表情让她更加无措，不知是不是灯火太亮，又或者是泪水模糊，她看不清那张脸饱含的情绪，是震惊？更多的是失望吧……
上官云明一路上想好了，无论这丫头闯下了何种祸事她都得保着她，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她捧在手掌心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一颗明珠，她将她娇养着长大，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可这死丫头居然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份，居然……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群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的官家小姐眼前，像一个乡野村妇一样……在泥地里撒泼打滚？！
上官云明感觉到头昏脑涨，她无论此前组织了多少为她开脱的话，此刻都不做数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罢了……
要如何处罚惩治，她都不管了……
她此刻一眼都不想看见底下脏兮兮，臭气熏天的人。
秦玉嫣低下头，心底的委屈和恨意压得她喘不过气。
李福德见皇帝半晌没出声，也害怕地脊背发凉，
“哎哟哟！公主殿下！哎哟喂！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快把公主殿下和这……这位是……”
他将宫灯往前探了探，不怪他老眼昏花，只怪公主殿下身前那个哭哭啼啼到不成样子的……姑娘？哎呀，全身上下已经完全被泥浆裹满，都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一边有人好心小声提醒道，“是太尉府上的大姑娘。”
李福德惊地眼睛都直了，立马挥手接着对小太监们道，“还不赶紧将公主殿下和柯大小姐接出来？哎哟哟，可得轻着点儿！”
边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秦之珩，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现下的情形，“阿珩，我……”
秦之珩将她的手心握住，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会儿你就照实说就好，无论皇上如何定断，都有我，别害怕。”
他以为她是害怕皇帝定罪，此事牵扯到宜妃，事大事小未可知。
边月摇摇头，看了看岸边的影影绰绰，人头攒动，在做事的步步小心谨慎，不做事的垂着首站在一旁，一个个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才不害怕这皇帝会将她如何，那是之后要解决的事情，现在，她更担心秦之珩会如何做想。
“你我分开之后，有人算计将我带到此处，我并不知道这里就是你母亲之前的居所。”
她其实完全可以在那小太监离开之后，自己爬起来离开，大不了衣衫脏了些，在众人眼前出出丑，可她没有那么做，她想要报复的私心促使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控制，让他也不得不跟着被迫再次踏足此处。
“对不起……”
都是因为她……
边月发觉自己的手心被握得愈发紧，垂着的眉眼抬起，只见身前的人面上只有淡淡的忧愁，不由得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秦之珩轻轻抚了抚她后背，柔声道，“这不怪你，别乱想。”
边月眼眶泛红，不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大致了解完情形的秦玉书朝着他们走来，只能暂且放下此事，闭上嘴。
“月儿，许久不见了，你近日可还好？”秦玉书脚下步步生风，眼神略过两人紧握的双手，心中一沉，但还是扬起一抹笑容。
“太子殿下。”边月微微点头，干笑了两声，“还好，还好哈哈。”
她抿了抿唇，往秦之珩的身后躲了躲，她差点儿都将这位太子给忘了。
秦玉书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神情闪过一瞬伤感，“月儿是被今夜之事吓着了吧……别担心，吾会帮你跟父皇说明，你并非有意进到此处，一定是另有隐情，父皇是位明君，他明察秋毫，定然是不会随意降罪于人。”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此事最终会如何定夺，他小时候就知道，凡是与那位妃子扯上干系的，都不会轻易揭过。
边月客气地摆了摆手，“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和阿珩心领了，只是这件事事关宫里的宫规禁忌，太子殿下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她都拒绝得这么明显了，大哥！你就别再坚持了！
周围有不少目光看向这边，比如凑到最前的这位……好眼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边月视线扫过朱念，想起来了，是商涟漪戏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