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玉嫣的双膝脱力之前。
“皇上?”
李福德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了句,又看了看憋屈又害怕的公主殿下,无声叹息,随后不敢再多言,退居到一旁。
沉默了良久,皇帝冷漠的眼神终于从秦玉嫣的身上移开。
他抬起头,望了望远处的天,圆月当空,无缺无暇,一如经年,恍如一切从未改变。
近处,被焚毁的殿宇安安静静地躺着,那火却在他的心上燃烧了十几年,从未有一日熄灭。
如今再看周围的景象,虽是夜晚,却和记忆中判若两样,很难再从中找出熟悉的影子。
脑海之中,那人的音容笑貌也被日复一日的光阴悄然带走,无声无息……
他心中怅然一笑,呵,蓝宜啊蓝宜,你可知?直到今日……今日他再见到那张脸,那双眼,眼神里的疏离和清冷,竟生得与你分毫不差。
皇帝闭了闭眼,乾清宫中匆匆一瞥后的瞬间,他浑身如电,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而迎蓝殿中的人不过是又在跟他赌气,他也只是冷落了她许久,久到……他们的儿子都娶了妻。
十六年了,他找不到一个理由支撑他再次踏足此处,从思念到麻木,这一刻,他终于承认了斯人已逝,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回去吧。”
皇帝说出的三个字,让一群人如释重负。
回去?这就可以回去了!
秦玉嫣吊着的心瞬间落地,脚下虚浮。
流霞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不至于让她跌倒再闹笑话。
上官云明诧异地蹙起眉头,就又听见皇帝幽幽地开口。
“好好的一场宫宴,总不能因着这么点儿小事就作罢了,李福德。”他声音冷淡至极,却也给足了秦玉嫣脸面。
李福德被唤得一个激灵,连声答应,“哎,皇上,老奴在。”
“摆驾保和殿。”他说完,抬步转身离去,一眼不再留恋身后的景象。
“哎~摆驾保和殿~”
保和殿内。
包括边月在内的所有身上沾了脏污泥点子的女眷们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静候在一旁。
威严的宝殿之中,所有桌椅都被撤走,只留下主位上的两个位置。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了,哪里还有什么宫宴,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各个身旁之人清浅慌张的呼吸声。
边月跟着秦之珩立在台阶上方,侧头看了看皇后,她面色如常,嘴角却缺了那一抹刻意扮演端庄的笑意,也是,秦玉嫣闹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她还能笑得出来才是真厉害。
皇帝倒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享受着身后胡娇儿指尖在他肩膀处不轻不重的按压。
胡娇儿注意到边月投来的视线,朝着她眨了眨眼。
天知道她听闻了今日宫宴的事情有多好奇,稀罕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她只能待在自己的房中干着急,好在没多大一会儿,李福德就来传唤她到保和殿侍奉了。
最初亲眼见着了秦之珩脱下面具的脸,胡娇儿也是一愣,不过此刻她更想知道那座迎蓝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边月对胡娇儿的印象不错,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只见胡娇儿依旧是身着飘逸的纱衣,热烈飞扬,体态柔美轻盈,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美貌,她很难想象,这样的美人居然有一个胖成球的小弟胡珍杨。
边月不再多看,台阶下的人群中,不乏有好几个眼熟的,王依伊依旧用面纱遮脸,静静地站在角落里,若说初见王依伊会觉得这女孩子是个喜欢挑事的性子,声音尖细古怪,可自从太尉府那夜见面之后,就鲜少再注意到她开口与人搭话,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她视线忽地被王依伊身边的人吸引了去,那人也在看着她,是袁瑛。
袁瑛本想点头微笑,可一想到边月此刻的处境,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心头不免为她担忧,于是悄悄将手抬到胸前,紧握成拳,希望能将自己的鼓励传达给边月,虽然她人弱力微,实际帮不上什么忙,诶,若是自己进宫门时的脚程再快一些,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了。
边月不知道她的想法,却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心中微讶,眨了眨眼睛。
“咳咳,咳,噗噗噗。”
边月的视线被一阵咳嗽猛地拉扯回来,站在她对面的是先前跟在皇帝身后那位走路跌跌撞撞,显得十分匆忙的男子,他就算站在台上,也总是能闹出些小动静,比如现在。
刚才,秦甫礼等得有些无聊了,招来身前一个小侍女奉茶,可他才接过手,想也没想地就大口囫囵吞进嗓子里。
下一秒,他像是被烫着了,将茶水全部吐出来,脸颊被憋得通红,不仅衣服被茶水沾湿,杯盏还掉在地上。
他像是极其害怕责备般地着急伸手去拾起碎片,手掌不出意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