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包拯写罢辞官书谏,就打点好行李,携了书僮小易,于建昌县衙挂冠出来,沿途驱车,昼行夜宿往庐州合肥进发。一日,来到舒城县近郊,已是黄昏时分,书僮小易问及主子今夜是否就舒城县里歇脚?包拯应喏,小易遂又言及舒城知县乃是主子同科进士,原本亦有些交情,是否前往拜访,正好借住一宿,亦可省得些盘缠。包拯却言及彼此泛泛之交,不可随意打扰,姑且找家客栈住上一宿,正好明日一早动身,岂不早些回得府上,亦少许多惦念。
待入县城时,包拯遂下了马车,步入城来,亦懒得深入城内去,就在城边找得一家客栈,牵马进去,卸了马车,吩咐将马养好,便于明朝一早上路,这才随了小二步入客堂,见得掌柜。——此人中等年纪,留着两撇小胡子,到有几分油头滑脑的样子。他偏着头瞄了一眼包拯,又瞥了一眼墙角边一张面相画得如黑神一般的通缉布告,其轮廓却也酷似包拯。然这一切包拯并未知觉,只知掌柜问及可是需要上房?包拯应允,这时掌柜却拿出本册子来要求登记方可入住,包拯自是依言办了,掌柜又拿过去看得一遍道:“汝就是合肥进士包拯。”包拯颔首称是,但见他这般惊奇,本想探问些缘由来,却又得他赶忙吩咐着小二领路去客房,包拯因此亦不再理会此事,自随了小二而去。待到包拯进了客房,掌柜却招引小二背地里耳语一番,小二随即奔出客栈而去不提。
且说包拯居于客房中,随便用了些晚饭,本欲梳洗一番后早早歇下。然尚未入睡,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震耳的敲门声响起。包拯开门视之,却见得几名捕快抢步进来。包拯甚为诧异,只见对方问道:“汝乃是邻县合肥包拯?”包拯虽满心困惑,但还是颔首应诺,对方又道:“汝已涉嫌盗窃罪,本捕今特意至此逮捕汝。”
于是不由分说,直接上前将包拯押解而出,书僮小易过来看见,惊慌失措。包拯赶紧镇定心神吩咐他道:“大概是一场误会,理当没甚么事情,汝只管在此看好行李便是。”
那小易闻言,虽连忙点头,终究是不知所措。而几名捕快将包拯押至县衙,亦不经审问,径直投入狱中。包拯于牢房辗转反侧,左思右想,不识其故,只得权且睡去,待明日方可见分晓。
次日一早,狱卒便来提出包拯,押解过堂。包拯来至公堂,但见施俊端坐堂上,近旁站着一尖嘴猴腮,满脸邪气之幕客。包拯上堂便拱手向施俊道:“拯昨日方到舒城,原本无心搅扰,敢问子玊兄无故押解拯至此所谓何事?”
施俊尚未开口,但见得那幕客从旁喝声道:“放肆!知县大人岂能与汝盗窃之徒称兄道弟,大人名讳又岂是汝能随便呼之?”
包拯闻其言,乃怒声道:“尔休得信口雌黄,诬枉良人!言拯盗窃,所盗何物?赃物又何在?”
幕客又喝声道:“汝休要抵赖!汝之余党黄时、郑迁二人已将汝供出,岂会诬赖汝不成?——胆敢咆哮公堂……来人!先将此黑子杖刑二十,看他招是不招。”
两班衙役正欲动手,施俊及时摆摆手示意衙役退下,方才慢条斯理的向包拯问道:“汝既矢口否认有盗窃之事,可曾于上月中旬到过本县湄江村鱼泉府?”
包拯道:“拯此二月余一直居建昌县任上,未曾出境半步,近日因接得内子书信,获悉家父贵体有恙,内子又因怀孕在身,即将分娩,拯思虑府上实在乏人照顾,故而辞官回乡,昨日方才路经舒城,于此初次听闻湄江村鱼泉府地名,尚不识所在何方,怎生去得?”
施俊又问道:“汝可识得黄时、郑迁二人?”说罢,随即遣人将二人画像递于包拯视之。
包拯各自看得一遍道:“素未谋面,尚且姓名亦初次听闻,又几时识得此二人。”
至此,那幕客又从旁厉声道:“既然不识,二人何以将汝供出?”
包拯自是理直气壮的回道:“拯若识得此二人,尔等自当将二人拿来对簿公堂,看他何以平白无故诬陷良人。”
幕客本来还欲发作,施俊摆摆手示意他莫要说话,遂又转向包拯问道:“汝可喜好花草字画否?”
包拯道:“拯虽一向视诗书为贵,然并不喜好花草字画此类玩物。”
施俊听后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继而言道:“因本县于上月十四日夜湄江村鱼泉府失窃名贵花草字画若干,鱼泉府来人于县衙首告,后捕得黄时,郑迁,经他二人供认有受汝指使,故今将汝逮捕归案,不知汝可还有话说?”
包拯乃镇定自若道:“拯于本年夏初赴建昌县上任至今不曾离开半步,此事当有建昌县衙官员、胥吏一干人等可证,对于此县失窃之事一无所知,鱼泉府闻所未闻,所盗何物更是不晓,何况与其二个素未谋面 ,何以指使作案?望施知县查明真相,还拯清白!”
施俊听后道:“汝所供述之事本县自当查明,汝可放心,本县既不能冤枉一良人,亦不会放过一贼子。”说罢便遣人将供词递下,令包拯看过画押,遂命人又将包拯押回牢房,就此退堂而去自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