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兄——你在上面儿睡着了吗——快下来——俺送你个东西!”
王大力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李三笛的身子一晃手一抖,书册差点离开自己的掌心飞出去。
瞬间将书册重新收回纳戒之后,李三笛向下望去,看到王大力站在树下,手中握着一把竹子做的长笛,正朝自己挥舞着手臂。
当然,由于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他看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所以此刻手臂挥舞的方向离自己真正所在的位置,偏了有至少三十度的样子。
笛子……?应,应该是巧合吧……
李三笛闻声,三两下从树上跳下来。
“见郭兄!俺就知道你在这棵树上!”王大力见李三笛下来了,笑嘻嘻地开心道:“瞧瞧!俺给你做了个啥好东西!”
接着王大力将长笛递到李三笛手上,焦急道:“快吹吹看!你既然跟仙人学了功夫,这些斯文人用的东西,肯定也没少见吧!”
“嘿嘿!俺这两天吃了你不少干粮,就寻思送你点什么!”
“可是俺这一穷二白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想来想去,今天看到林子墙根儿长了几丛细竹,俺就寻思,反正一天到晚啥活儿不干闲得发慌 ,不如做个笛子送给你,你闲了没事可以吹吹笛子解闷儿也挺好!”
“俺从前可是跟村里的竹匠学过一阵呢!手艺算不上好,但你吹一下,肯定能响!我保证!”
说罢,王大力抓了抓自己乱糟糟几天没梳过的头发,憨厚地笑了笑。
李三笛看着手里的竹笛,微微笑道:“多谢大力兄,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笛身上面的孔洞边缘十分粗糙,很显然不是什么趁手的工具凿出来的——被关在这间院子里,大家跟囚犯没什么区别,手无寸铁,这些孔洞恐怕是王大力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合适的石头之类的东西做工具,一点一点凿出来的。
而且孔洞虽然粗糙,分布得却很有章法,整体看来,的确是一支有模有样的笛子。
浅浅欣赏这件新礼物之后,李三笛便握着笛子准备将它收进怀里,可是还没塞进去呢,王大力便出声阻拦道:
“诶——见郭兄!别急着收起来啊!你先吹个曲儿让俺听听!快!”
李三笛只好又将笛子重新放回眼前,然后看着它,对王大力坦白道:“可是……我不会吹笛子。”
没错,虽然自己上辈子名叫李三笛,但是却从来没有学过吹笛子。
“实在对不住……大力兄,等我以后学会了,再吹给你听吧。”
“啊?俺还以为你会呢!”王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哎呀,没想到送了个你用不上的东西……”
“算了,它也挺占地方的!见郭兄,你要是用不上,就扔了吧!俺再重新做个你能用上的东西给你解闷儿!”
李三笛抬头看看王大力眼中难掩的失望……
呃,就算吹不出曲子,高低能吹个响儿吧。
“咳咳”,李三笛清清嗓子开口道,“扔了多可惜,我正想学吹笛子,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学吧。”
说罢,只见李三笛回想上辈子看别人吹笛子的记忆,抬起两只胳膊有模有样地将笛子举在唇边——
突然,方才这个抬胳膊举起笛子的动作,让李三笛心中猛地一颤——
那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又来了。
明明上辈子连笛子都没摸过,不知为何,方才这个动作自己却像是仿佛做过千次万次一般,甚至连手臂应该抬至多高的位置,都在脑中清晰浮现。
不可能吧……
李三笛站在林中树荫之下,举着笛子做了个深呼吸——呵,既然这样,那么有本事第一次就吹出响儿来,让咱也开开眼。
思索罢,只见他轻轻闭上眼睛——
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从来不曾吹过笛子这件事,心中此刻只忆念手中握着的长笛。
李三笛再次深吸一口气,接着任由肌肉记忆一般的动作来控制身体——
满是杂役们闲谈声的树林中,忽地响起一声柔和清逸的笛音……
笛音最初是一声悠长的调子,仿佛吹笛之人在试音一般——
紧接着,笛声开始起伏变化,婉转而悠扬,让林中纳凉的人们安静下来的同时,仿佛心中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击中一般,勾起胸中隐埋许久的情愫,心绪随着笛声一同飘向了远方。
李三笛不知道自己吹了多久,只知当自己停下来时,林子里的杂役们要么直直地盯着自己,要么小声抽泣,要么低头不语……
整片林子安安静静,除了虫鸣鸟叫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再无其它。
“见郭兄!你这不是会嘛!”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站在李三笛对面的王大力,他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喊道:“见郭兄!你吹得太好了!你这不是学过嘛!你也太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