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昌说出的这一番话让杨思甲思绪万千,心中更加斥责自己的无能。
原来这顾昌华是把自己误会成了革命党,难怪顾春花把自己领到院门口时,顾昌华要打量过自己,稍后才把他请进屋内。
还有就是早上张少爷来敲门时,将自己喊醒让他躲到后院去,难怪昨晚上他并没有询问自己家住何处,是靠什么谋生。
顾昌华家里就只有三只鸡,为了招待自己就把平时家里不舍得吃,要留着过年的大雄鸡杀了招待自己。
可自己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刚才在后院时自己还在鄙视顾昌华的奴性,却不知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只顾自己的快意恩仇,就掷将顾华昌一家人的性命于千钧一发之际,刀山火海之中。
顾华昌对张少爷和兵卒卑躬屈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他是一家人的顶梁柱,他不能死也不敢死。
要是他像自己一样怒发冲冠就把张少爷给杀了,那他的妹妹妻子往好了想,被卖到青楼受尽凌辱而死,往坏了想直接命丧当场,孩子的话就更没有活路了。
所以他只能熬下去,就算被畜牲践踏,被凌辱被欺压,他都只能熬下去,像猪狗一样活着,只有这样在他庇护下的人才有活路。
真正无能的只有自己,有能力闯下烂摊子却没能力收拾,把这一家人的生路给断了。
自己要怎么赎罪?只有带这一家子人逃出去,让他们好好的活着,才能将自己身上罪孽赎清。
杨思甲出神了许久,此时回过神来,他望向垂头丧气的顾春花,看着他的顾华昌,安慰孩子的红霞,以及襁褓中孩子那水润清澈的大眼睛。
他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提气对众人说道。
“杨大哥,咱们往东边跑吧”
“东边山上有个洞咱们躲进去,等过了风声我们再出来”
“你身体还能走吧,你背着孩子”
“红霞姐是小脚不方便,我背着她”
“春花你赶紧找些干粮带上,我最少要在里面待三天”
“事不宜迟,大家快些”
顾华昌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唉,只能这样了”
“杨兄弟,我从小在这长大东边山上没洞啊”
杨思甲解释道。
“确实有个洞,我就是从那洞里出来的”
“顾大哥,连你都不知道,那他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顾春花道。
“咱快跑吧杨大哥,这两人进来这么久他们肯定怀疑了”
顾华昌长叹一口气道。
“唉,只好像这样了”
顾春花着急忙慌的收拾了些干粮,红霞还想翻找细软被顾华昌制止。
几分钟过后顾华昌将自己孩子绑在怀中前面带路,杨思甲包着头巾,背上背着红霞走在中间,顾春花背着干粮走在后方。
顾春花从小就没了爹娘,自己哥哥又不会裹小脚,也请不起专业裹小脚的婆子,所以她的脚和正常人无异。
顾华昌带着众人,一路上挑小路走,尽量避开行人,但此地是平原,方圆几里一览无遗,不可能完全不被人发现,和正大光明的走,二者之间的区别只在被发现的早晚而已。
几人一路上是丝毫不敢停歇,红霞由杨思甲和顾春花交替着背,经过两小时的路程几人终于逃到山脚。
杨思甲耐不住口渴,就拿出羊皮水袋喝了口水,他转头喝水之时,看到顾华昌家的方向,冒起了冲天的浓烟和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用想肯定是顾华昌家被烧了。
幸好几人逃得及时,要是再留在那里一会儿,恐怕现在早已惨遭毒手。
回头时,顾华昌抱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凝重地向自己家望去,他十几岁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靠给地主家当佃户养大妹妹,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父母走时只留在这房子陪着他,难过时他将头埋进被窝里哭泣,得意时他在酒桌上畅饮,迷惘时他在院子里打转……这栋房子承载了太多太多。
杨思甲循着记忆,将几人带到山顶东面,看到杂草中的巨石依然存在,这才让他悬着的心落定。
他担心自己带过来那洞口又消失不见了,就像自己掉进水里,当再游上时来就是另一个时代了。
他走在前头扒开杂草为后面几人开路,直到看见洞口这才让几人走过来,杨思甲侧身示意顾春花和红霞先进。
红霞和顾春花身材纤细,毫无阻碍的就进去了,杨思甲和顾华昌爬上山顶确认无人追来,再捡来一些枯草将洞口隐藏,这才进到洞内。
洞内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阴冷,几人不敢生火取暖,只是将油灯点起。
晕黄摇曳的灯光在偌大的洞穴中显得微不足道,众人围坐在灯光前,陷入沉思静默默不语。
此时白鹿村中,大批清朝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