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清风院中,方才那女鬼已经飘过来了。
这女鬼死于三年前,不过死了太久,生前的记忆几乎消散,连姓名也不太清楚了。
只是隐约记得,她曾是京城某大户人家的贵女,死后不入轮回。
阎罗王告诉她她命不该绝,于是将她送到了陆聆身边,只等陆聆死,她再借尸还魂,算是延续寿数。
此时,三四个丫鬟婆子围绕在将要气绝的陆聆身边不断呼唤:“少夫人,你醒醒啊!”
只见陆聆她躯干瘦削,脸色青白发灰,纤纤十指只剩一层皮包骨头,纤长的睫毛随着身边白色蜡烛的烛火轻轻颤抖,倒衬得那张小脸愈发小巧娇瘦,破碎可怜。
而她的胸口则一下一下地抽搐起伏,气息却微弱得让人感受不到。
楚大夫拎着药箱摇着头走了。
一个婆子用大指头掐了掐陆聆的人中,陆聆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小丫鬟抬来一碗参汤,强行撬开陆聆的嘴往里灌。
然而陆聆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压根不会吞咽了。
参汤灌进了她嘴里,又全从嘴角流了出来,将她身前的白色衣服弄湿了一大片。
女鬼飘在陆聆的身旁,看着她阳气一点点散尽,为她感到愤愤不平。
三年前,陆聆刚刚及笄,知书达礼,温柔贤良的好名声便在渭城传开了。
上陆家提亲的人把陆家门槛都踏破了。
然而陆家乃商贩出身,一直想要与世家大族攀扯上些关系。
正巧知府宋老爷不介意陆家的商人身份,更看中陆聆的德行,于是帮次子宋文洲向陆家提了亲。
陆聆怀着一腔期许嫁到了宋家,却不料一只脚踏进了地狱。
婆婆苛待,丈夫冷落。
然而要命的是,丈夫的冷落,是在人后。
人前,宋文洲总是装出一副极其宠爱妻子的虚伪模样,做足了样子。
因为,陆家最赚钱的蜡烛生意,需要陆聆主动交给他打理。
等到无人的时候,他对陆聆的冷漠便再也掩饰不住。
成亲至今,这对夫妻甚至没有圆房。
陆聆守了三年活寡。
不幸的是,陆聆刚刚嫁到宋府一年不到,亲生父亲陆老爷外出行商出了意外,抛妻弃子而去,自那以后,自己母亲也抑郁成疾。
陆聆生性软弱,又注重名声,从不将自己的委屈说与任何人听,包括贴身丫鬟海棠都不知道她与宋文洲之间形同陌路。
女鬼跟在陆聆身边三年,是唯一一个知道陆聆受尽委屈的鬼。
可恨宋文洲戴着一张假面具,就连他的父亲宋知府也不知他那张嘴脸有多讨厌。
“少爷来了,少夫人,您睁眼看看,少爷来看你了!”
丫鬟婆子抹着泪站到一边,将位置让给了红着眼走进来的宋文洲。
宋文洲从丫鬟手中接过陆聆冰凉的身体,如同平常那样,装出关切的模样:“聆儿,你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
抽了下鼻子,他红着眼接着说:“你千万不能抛下我,聆儿,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白头到老的!”
旁边一干下人嘴里不断呼唤着陆聆的名字,试图将她从阎王殿中唤回来。
众人全部泪眼婆娑,而宋文洲竟然是死死箍着陆聆脖子,让原本气弱的陆聆更加难以提上气来。
女鬼扬起手照着他的脸扇了一巴掌。
只可惜又是扇了个空气。
“哎哟我的好儿媳啊!”
宋夫人也哭嚎着,在海棠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冲进了陆聆的院子。
哭声之惨烈,和平常对待陆聆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府里下人都知道,这个婆婆最喜欢挑陆聆的刺。
陆聆嫁到宋府三年,三年来每日早起过去请安,风雨无阻。除了最近病得实在下不来床,宋夫人才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早上请安的时候,若是茶水烫了一点,宋夫人不怪自己不试温,扬起手对着陆聆就是一巴掌,责怪她不提醒自己。
陆聆受了委屈,便窝囊地跪在婆婆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若是下人们不知道这些事情,恐怕都要相信宋夫人此时哭得那么“肝肠寸断”是真的了。
她梗着脖子大声哭嚎,脚步踉跄,旁边搀扶她的海棠快要被她生生拽倒。
可她哭得惨烈,眼角都不曾湿润一点。
而海棠才进门,一抬头就看见宋文洲用手臂死死勒着陆聆的脖子,好像生怕她不早点断气似的。
她只以为少爷是悲伤过度失了态。
心中忧心陆聆的状态,又被宋夫人拽得快要跌到,索性一松手,快步往床榻边奔过去。
宋夫人本来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海棠手中,海棠一松手,她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到了地